第50章 邊域現狀（二）

林昊他們回到城裡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

「來者何人？」兩人剛到城門，城樓上幾名弓箭手已經瞄準了兩人。

這一動作嚇得兩人渾身冷汗。平時的門兵可沒這麼敏感，看來最近邊域的關係已經變得異常的緊張。

「跟李蕭將軍說，我是林昊，我平安回來了。」

樓頂的士兵小聲地交流著，最後才放下弓箭，留下了一句話：「在這裡等著不要動。」

在兩人等了一刻鐘后，城門打開了。

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看著同行的兩個人，他們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八目對視，相視一笑。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林昊說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李蕭點了點頭，內心波瀾起伏：「盼你們盼了好久了。」

「來，進來吧。」

林昊走進了城內。

「抱歉，劉光叔為了保護我們，在胡人營地里犧牲了……」

「我已經聽說了，」李蕭微微地低下了頭：「到底還是沒能救到劉大哥，好漢子啊，可惜就這麼沒了。」

「不過劉大哥死得其所。」李宏雖然表情很悲傷，但是他的話卻很簡單明了：「所以，還是放眼於現在吧。」

「對對對，你們剛回來，受了不少苦。咱們不聊這個，不聊這個。」李蕭振作了一下精神。

「走吧，我們呆在這裡不安全，先進府衙再細談。」李蕭招了招手。

……

在幾人的交換情報中，前因後果也漸漸明了。

原來這一切的行動的成立還是源於和公主香素巴子的一場「交易」，她頂著背叛族人的壓力把事件的前因後果寫成了一份呈抱書，附上了自己的信物，現在已經到了送去給皇上的路上。想必皇上現在也是坐立不安，對於這個事情也會多幾分重視。

而作為回報，李蕭他們設了一個謊，讓她以後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自由，可以實現她的夢想，不是以一個公主的名義在中原地區生活下去……

另外，幾人突襲那天，得知了情況的李蕭便帶人抄了張老五的家，為了就是埋伏可能會來的敵人。果不其然，那幾十個黑衣人在子時便從城牆外鑽了進來，但都無一例外地被早已埋伏在這裡的士兵亂箭射死。

現在還不是合適動手的時間，胡人這次算得上吃了一個悶虧。

林昊違背了當初和李阿杜立下的誓言，為了補償他們，林昊讓六安爺和李阿杜也都得到了好歸宿。李蕭將軍特賜的權力，讓他們繼續在張老五家生活，不再為奴。

並且，更令林昊高興的是，在事件明了過後，兩人的關係得到了緩解，劉冰兒對於李宏，也少了幾分不敬。

而李蕭在知道他們反向逃跑，死裡逃生，後來還遇到了奇人，殺掉了猛虎，找到星瑩草后，更是驚訝不已，讚歎不斷。簡直把林昊奉為了神仙。

的確，兩個人的經歷，放在古代，那絕對是口口相傳的奇幻故事。

後來的事情，大家多少也有了幾分了解……

「對了，冰兒，你爹在臨走之前，特意拜託了我一件事。」李蕭鄭重地說道。

「什麼事？」聽到是關於劉光的，劉冰兒激動了起來。

李蕭頓了頓，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昊一眼，說道：「你爹說，為了你的成長，讓你們一家，離開這個地方。」

劉冰兒這才想起，那個悲傷的晚上，在自己爹爹臨死前，的確和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

「不行，我哥，我祖母都在這裡……」劉冰兒又瞥了瞥林昊：「我不能一個人離開。」

「你錯了，」李蕭笑了笑：「你們要一起離開，我會為你們準備一輛馬車和一些盤纏，雖然不是很多，但你們要是省吃儉用的話，應該能走到中原，憑你們的本事，安個家應該不難。」

李宏也嘆了口氣：「你們是老劉家最後的香火了，跟我們這些無牽無掛的人不一樣。找個好地方，再安身吧。這裡，遲早不安寧。」

「這……」劉冰兒一時拿不定主意。

「你哥已經同意了，」李蕭又補充道：「而且，公主決定和你們一起。」

「什麼？」劉冰兒有些驚訝。

「她一介女流，一個人行路多危險啊。而且……」李蕭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哥還是有些本事哦。」

劉冰兒好像明白了什麼。是的，她已經不用再救她爹了，而她的仇人美斯基也已經慘死刀下，她完全沒有了留在這裡的理由。

但是……

劉冰兒又瞥了林昊一眼。

「林昊，你……你……」劉冰兒的語氣斷斷續續，時高時弱：「你會留在這裡嗎？」

林昊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抉擇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也如此的措不及防。

怎麼回答？

「林昊兄弟，說實話，你這樣的人才我真的很想留下來，但是，這樣太屈才了。你還是和他們一起走吧，這裡太小了，不是你施展身手的地方。」李蕭看著林昊，語重心長地說道，與此同時，他也瞥了瞥劉冰兒。

「其實，我也會離開的。」林昊開口了。

劉冰兒一下子興奮起來。

「那麼……」

林昊低下了頭：「但是抱歉，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

這無疑是在劉冰兒剛燃起來的期望上潑了一盆冷水。

沉默了，整個客堂一下子陷入了空前的沉默。昏暗裡，唯有桌上的放著的燈燭，在搖擺著不停嘆息。

「為……為什麼？」劉冰兒問道。

林昊摸了摸自己被咬傷的肩膀，說道：「我必須要去治傷，老人雖然幫我處理了外傷，但是，內傷卻沒有辦法。」

「那我陪你一起去，無論天南地北。」劉冰兒緊握雙拳，大聲說道：「這是我欠你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再直白不過了，任是一個傻子都能明白。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昊身上，等待著他作何反應。

林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接受。」林昊直視著劉冰兒的眼睛：「你這樣是不會幸福的。」

劉冰兒剛欲開口，林昊就先發制人阻止了她。

「冰兒，你了解我嗎？」

了解？自己了解林昊嗎？

應該了解吧……

他是一個十分溫柔，又十分勇敢的男孩子，但是，他有時又特別瘋狂，特別不可理喻，卻又特彆強大……

但是，這是為什麼？

也許，自己其實並不了解他。

劉冰兒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不只是對劉冰兒，對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林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雖然我會離開這裡，但是，我和胡人的戰鬥卻是永遠不會停止的。」林昊說道：「殺師之仇不共戴天，是的，你們也許並不相信，我是一個靠仇恨活著的人。」

「也終將帶著仇恨而死去。」

林昊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和他們拉家常。正是這樣，才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話。

「我不會得到救贖，和我一起的人亦無法從中解脫。」林昊離開了會議室：「這次任務我已經完成了，不久以後我便會離開的。各位保重吧，若是有緣，定會再見。」

會議室一下子冷清了起來，留下了茫然無措的劉冰兒和表情凝重的李蕭李宏。

「冰兒，放棄吧，他不是你的歸宿。」李蕭嘆了口氣：「若真是如他所說，那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給他。」

「那你覺得他的行動像是一個靠著仇恨生活的人嗎？」劉冰兒哭了出來：「他明明救了我們所有人……」

李蕭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輕輕地把放聲大哭的劉冰兒摟在了懷裡，看著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兒，也是一陣嘆息。

「他啊，已經離我們太遠了……」

……

今天晚上月色很好，夜晚的邛崍正是這樣一個美麗朦朧的地方。寧靜的夜，最適合抒情。這裡來來去去多少人，終會等來曲終人散、興盡悲來的一天。

唯有山月，在這裡見證著一切，銘記著一切。

劉冰兒的房間上，又傳來了悲傷的葉笛聲。這是不同於以往的晦澀，而是直白地把一切的情緒都表露在了葉笛聲中。

每一個曲調都在訴說著她的痛楚，她在傷心，她在難過，她在等一個人去安慰她……

她過於專註，以至於她沒注意到，屋檐內還倚著個人，從她吹奏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那裡倚著沒動。

林昊眼色黯然，抬著頭，望著星空。

他無法分擔劉冰兒的痛楚，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和她一起分享。

是啊……他並不是屬於這裡的人，他也給不了劉冰兒任何承諾。況且……他心裏面已經裝著一個人了。

雖然很自私，但林昊自己也明白，之所以對劉冰兒這般好，那是因為她身上有著瑩夢的影子……自己一直在追尋的，大概是她吧。

對不起……

今夜，直至曲終，林昊始終沒在劉冰兒眼前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