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采生案

183 采生案

一念,萬物生,一念,萬物死。

活在人冗雜的腦海里。

曼琉璃捶眼笑了笑,輕輕拿下杜文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杜文昆和曼琉璃趁著夜色上了路,是月光太亮。

「澗夫人辭世了。」杜文昆沉重道,「悲痛所致。」

曼琉璃在澗家墓地掃過一眼看見過秋榮的墓碑,但現在聽了仍是覺得心沉,「也許對秋榮娘來說,是個很好的解脫。」

杜文昆低下頭,眼底略過一波瀾,才又沉聲應道,「嗯。自琉璃走後,鳴珂和朝陽便很少與凡臻來往了。金家的旁支被煜家瓦解,還一直聽煜家和木家在金家找什麼東西。哦對,後來,我又聽說,輕舟去過煜府,隨後重明和輕舟走了,沒人知道它們到底去了那裏。」

「輕舟去煜府?」曼琉璃笑出聲,「這小夥子可以啊。」

杜文昆也勾了勾嘴角,「自從鳴珂把南城改名成南煜城后,四方世間也有更名,城冠姓,好寓意。」杜文昆又頓了頓,其實還有好多人離世,但不能說太多,又小心問道,「琉璃呢?」

好像如今沒有什麼再隱瞞的,就和青龍潭裏的龍一樣。

曼琉璃雙手交叉在身後,悠閑的向前走着,「回了趟家。」

杜文昆不解,一直在曼家?

又聽曼琉璃開口道:「想想爺爺給我的那些東西,放在你們這,我簡直就是擁有黑暗火種子的女魔頭。」

杜文昆更加不解的看着曼琉璃。

然而曼琉璃倒回來,拍了拍杜文昆的肩,「我回去以後,我可是廢了好些功夫才緩過來我沒有魔力的事實,只能走路不能蹭蹭的飛出去,也不能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動物。」

「琉璃……」

曼琉璃低着頭在前面走着,杜文昆卻發覺有些不對勁,她的肩有些發抖,步子漸漸緩了下來,步子邁的越來越小,最後乾脆定在那裏,抱着肩緩緩的蹲下哭了起來。

杜文昆有些慌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講起。

「文昆……」曼琉璃好半響再哽咽開口,「我回去以後,我爺爺告訴我,我不過是病重昏迷了兩天,可我明明記得我在這裏待了將近兩年。後來,我又覺得你們是我的一個念頭……,我醒了,你們就沒有了。我以為我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規上……」

杜文昆微微俯下身去,手離的曼琉璃很近,卻遲遲的不敢放在她的肩上。

曼琉璃繼續說着,「我們在河底發現了一座墓,但整個墓里只有一個棺槨。棺上的紋飾是只九尾狐,棺里有一隻玉狐簪子。那些東西……我都認得,我是不是瘋了。你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我怎麼能認為你們是我的一個念頭。長長的歷史長河裏,因為沒有記載你們,我就認為你們不存在,我到底是多麼的厭惡這裏啊。」

杜文昆的手終於落在她的肩上,「有人生就會有人死,我們都在這個循環里。所以我們都有辭世的那一天,在琉璃家鄉的河底墓大可不必放心上。」

杜文昆靜靜的陪在曼琉璃一旁,他大抵明白了這麼些天,她為何如此沉悶。

「琉璃又是怎麼回來的呢?」杜文昆輕聲問道。

曼琉璃緩緩抬起頭,「家裏人殺了我。不……我不知道我死沒死。」

「家裏人!」杜文昆詫異道,「遠鄉……遠鄉的人……」

遠鄉的人不是有一套自己的文明的體質嗎。

曼琉璃又底下頭去,「我母親去世的早,家裏請了保姆,她照顧了我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與對自己親生母親的感情少不了多少,怎麼能下的了如此狠手。

「其實第一次我來這的時候,她也……」

「簡直喪心病狂!」

杜文昆突來的暴怒,着實嚇了曼琉璃一大跳。

曼琉璃抬起頭,不好意思的看着杜文昆,「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說的太多了……」

「沒……沒有。」杜文昆認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是我有些激動了。」

曼琉璃笑了笑,又道:「其實都過去了。第一次出事應該……是陰差陽錯吧。我想她也應該沒有想到我會跳海。」

杜文昆怔怔的看着曼琉璃,他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曼琉璃來自遠鄉,有些預測的能力,就像當初他說青龍潭裏的龍是神,半路中只有他們杜家原路返回了。

「這一次……」曼琉璃想起趙小翠來殺自己的原因,苦笑了一聲,「她的孩子病了,病的很嚴重,活下來的辦法就只剩……」曼琉璃突然想到杜文昆會不會不知道什麼是骨髓,於是改了口,「辦法就是找一個和她女兒匹配的人,然後換掉她女兒體內的血液,重生。」

「換血……」杜文昆不得不佩服,「遠鄉的醫師果真是與神可比。」

「嗯!」曼琉璃肯定道,「她第一次向曼家求助時,不應該算是失誤,我們曼家並不知道。後來她向我哥哥撒謊,說我的父親殺了哥哥的親生父母,後來哥哥被蒙了心,我跳了海,我就好巧不巧的到這裏來。這一次……,我因為想要弄明白我曼家怎麼就好好端端的生亂了,我就去找了她,向她求證了些事。但都被她女兒聽見了……」

「她女兒知道自己母親撒謊的事了,撒謊的事是間接導致琉璃跳海的原因。」杜文昆反應迅速,腦海里理清了所有的事,「後面的事,女兒覺的又愧曼家,所以不同意換血重生,沒過多久便死了。母親覺的是曼家害了她的女兒,去殺了琉璃。」

「嗯。」曼琉璃輕聲應着,「兩刀。」

杜文昆氣的使勁攥著拳,能聽見骨頭咔咔的作響聲,恨恨道:「殺人償命嗎?」

「我……」曼琉璃有些難為情,「我也許在那裏還沒有死,也許正在搶救。上次的時候,我就是搶救回去的。聽哥哥們說,當時心臟都停了,但還是搶救回來了。」

「心臟停了?」

「嗯。」

半響,杜文昆深深嘆了一口氣,道:「羨慕琉璃。」

「哦對。」兩人突然異口同聲。

曼琉璃笑了笑,「文昆,你先說。」

「就是……」杜文昆有些不好意思,「還沒問你……你的名字。」

「哈?」曼琉璃歡笑出聲,「哈哈哈,同名,也是曼琉璃,想不到吧。不過與這裏的琉璃的意思不太一樣。秋榮娘與雪寒交好,並嚮往琉璃澗,所以取了琉璃二字。而我的名字是爺爺取的。他希望我身如琉璃,內外明徹,凈無瑕穢,光明廣大。」

「原來如此。」杜文昆有所頓悟的點着頭,「爺爺寄予琉璃美好。爺爺身體還好嗎?」

「他……他走了。」

杜文昆:「對不起,琉璃。」

「沒事。」曼琉璃搖搖頭,「爺爺愛我,他所希望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他沒有遺憾。」

杜文昆沉沉嘆了口氣,半響,才打破這個沉默的氣氛,「琉璃要與我說什麼?」

杜文昆不提,她差點忘了,忙道:「那個……我好想有點理解發生的那些事了。但也只是理解,不能原諒。為了自己活下去,然後去殺人,這樣下去註定是孤立無援的,應該去做到,共生。」

杜文昆沒有再答話,他在認真思考曼琉璃的話。

夜風微涼,襲過兩人的衣擺,衣擺隨風飄動,恍惚在夜色中。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的坐在月下,誰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什麼。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人就好像秋天的大雁一樣,來去都會有音信痕迹可尋。可是往事就好像春天的一場大夢一樣,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文昆。」曼琉璃長久的沉默后再次開口。

「嗯?」

曼琉璃輕聲道,也像不容的推辭,「我明天一大早一定會出現在杜家的。」

杜文昆自然能聽出話里的意思,有個地方她要單獨去一次,「好,路上小心些,我也會給輕舟備好早飯。」

「好。你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些。」

兩人起身相互告別,雖然杜文昆不知道曼琉璃到底要去哪,但還是千叮嚀萬囑咐。

杜文昆走了好長一段路,突然聽到「嘭」的一聲,黑夜瞬間亮如白晝。

無數耀眼光流漫天飛散,是燦如流星,是還世的證明,是對星火煙花的初記憶。

他要快些趕回去了,明天早上到的可不止有曼琉璃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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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琉璃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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