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昔何夕

天機密報：十月十八日，晴，大吉。

「白帝城李家掌上明珠李今昔下嫁紅楓城蕭家三公子蕭白書。」

天機密報：次年，十月十八日，晴，大吉。蕭家三公子夫人李今昔產一女，娶名蕭蠻兒。

天機密報：同年，十二月初六，大雪，凶。蕭家三公子蕭白書陪同其妻女回娘家祭祖，中途遭不明人馬襲擊，蕭白書當場身死，但現場無人發現其妻女屍首，二者行蹤成迷。

十年後，天機閣，秋月間。

秋月間一處廂房，一身着藍衫的少年推開門扉，三紙天機密報呈於廂房內的梨花木圓桌之上，書的正是上述三條天機密報。

天機閣分春花、夏風、秋月、冬雪，四大情報分支。而秋月間所收集的江湖情報，乃往事，至少是江湖五年前所發生之事。

「十年了，今昔姐，我有些記不清你的樣子了。」少年撫過三紙密報，低眉思索：

「此事之後奇怪的是，紅楓城蕭家家主變動，后無人追查三公子身死一事；另白帝城李家連夜遷徙，不知所蹤，至此白帝城中第二家族江家接管白帝城。」

難道說——少年隱隱有了答案，此次試煉任務——

一道寒光劃破窗欞，藍衫少年伸手接過。入手是一柄小刀，刀尾處系著白布，上書血字：疑似李家後人現身月牙鎮。

血字尾後有個小印跡，呈一劍一刀十字交擊之狀。

「誅殺令！」少年失聲，瞳孔緊縮。

四樓十二城，八大門派，四大世家，這是江湖的勢力劃分。天機閣是四樓之一；而主掌紅楓城的蕭家與白帝城的江家，分別是這十二城中兩座城的主掌。

可在十年前，主掌白帝城的是李家。

藍衫少年策馬官道，心海思緒翻湧。當年江李二家分治白帝城，彼此間爭端甚少，幼時他還經常去李家大院遊玩。可如今，長老令竟然要求誅殺李家後人，難道天機密報上的那些往事的幕後之人是本家?想起幼時曾領着自己玩鬧，如親姐姐一般待他的李今昔，少年尚還稚嫩面容一臉肅然，眉頭緊鎖。

江家當代弟子第一次問劍試練，藍衫少年自問：江子川啊江子川，你當如何？

天色漸暗，殘陽如血，馬落無聲。

西北塵沙吹不盡，望斷天涯遠不歸。

半月奔波，終於抵達月牙鎮，月牙鎮是中原與西域地段的一處交集點，連接着中原與西域的貿易往來，倒也有幾分繁華熱鬧；更有些江湖兒女、西域奇人在其間尋幽探奇、暗比高低。

此時，江子川已入鎮中，他的一身藍色衣衫已有些破舊，翻身下了駱駝，取出葫蘆中的水，狠很灌了一口，再從駱駝身上取下包袱，將長劍握於手中，長劍被他緊緊捏住，捏地很死，致使手骨關節處都有些發白。

龍門客棧，月牙鎮上一家獨大的客棧。將駱駝牽給店小二，江子川步入其中。沒有理會上來招呼他的小二與客棧中客人們的眼光，徑直走向一桌獨酌酒客的飯桌，右手袖間悄然劃過一柄小刀，獨酌酒客恰好抬頭看到這一柄刀，眼神剎時一凝，再仔細盯時，小刀已被江子川收入袖中，而江子川順勢坐在獨酌酒客的對面，二人相視一笑，一如故人閑談，周圍人瞟了兩眼便不再關注。

片刻間，獨酌酒客已表示不勝酒力，先走一步，江子川注意到，客棧角落裏幾個人也尾隨獨酌酒客走出客棧，而客棧門口小二似還在迎客，可面向的方向，正是獨酌酒客離去所向。

丁字五號危險了，江子川心裏一凜，這客棧，不，是整個小鎮，表面是一片和諧，內地里其實早就有勢力將其擰成一股繩，外來之人踏入月牙鎮的那一刻，就相當於踏入了這股勢力的圈子。江子川眼角餘光撇到客棧中其它幾桌客人，大夥兒都在暗中相互打量，有的應該是認識，相視點頭，像是達成了某種合作。江湖中人，敢來這邊塞之地走江湖的，心智都不差，此時都意識到不對了，開始抱團。

江子川不動聲色，嘗了幾口菜，而他對面，原獨酌酒客也就是江家經營在外，此刻被人捕捉到行跡已不知生死的探子丁字五號用碗之處，隱隱有水跡將干未乾，是三個用酒水寫的小字。

「月牙泉。」江子川心底默念。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暮色漸深，江子川定了間客房，閉門不出。待黃沙盡頭再無一絲陽光時，在客房中打座的江子川睜開雙眼。

起身提劍，輕身摸開窗欞，縱身一跳，已消失在無邊夜色中。客房門口盯梢的人陡然感覺不對，匆匆撞開房門，已是人去樓空。

「通知長老，此人向掌門所在去了——」

「得令。」

月牙泉，天上明月皎，千里塵沙暗，有伊人長袖而舞，火光閃動，其影若鴻若霞。

眼前人的身影似是與他兒時那整日裏帶他遊玩的大姐姐的身影有了重合，江子川不由的走近。

今昔何夕，見此良人；今昔何夕，君已陌路。

女子很霸道，我是說掌法。

「誰？」

「我是——」江子川長口欲答，那女子已幻身如影，動如電光，凌厲的掌風竟襲至江子川額頭前。那女子竟是不待他解釋，欲一擊斃之。

「今昔姐!」江子川提氣急喊。

「嘭！」那女子因江子川這一聲，恍了下神，那本是襲向他額頭的一掌向下一偏，力道雖是收了幾分，但仍一掌打在江子川的胸口上。

江子川眼前一黑，當即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