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借宿

第26章 借宿

福伯嘆口氣,雙手一拱,還是向阿勝行了個禮。慢慢轉身向門外走去。

阿勝道:「你帶上他。」

福伯停下腳步,望向王明東,道:「你跪下叩個頭,跟我走吧。」

王明東雖然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委屈,聽得福伯說要叩頭,依言跪下叩了個頭。王明東和福伯走出了院門。王明東情緒低落,心裡又委屈又擔心,望著身邊佝僂著身子的福伯,不覺鼻尖一酸。心裡直後悔自己作死試驗什麼穿越大法,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剛勉強有個落腳點,又讓人趕出來了。

福伯雖然身子佝僂,但卻是走得穩穩的。王明東跟著福伯左彎右拐,先是穿過一條長巷,又沿著一條小河走了一段,走了一會,來到了一座不大的舊廟宇。兩人走進門來,只見裡面神台上供奉著兩個泥像,是一對神情慈祥的老公公老婆婆。王明東知道這是土地公和土地婆。神台兩邊各有丈許寬的空地,靠著牆壁都鋪著一層乾草,各有一些老翁老婦和小孩子在草堆上或坐或卧,大人神情落寞,幾個小孩子停了打鬧,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王明東望望福伯,皺著眉道:「我們就住這裡啦?」

福伯走到神像面前作個揖,冷然說道:「你還想住客棧嗎?先在土地廟裡借住兩天,再作打算。要不是阿勝叫我帶上你,我才懶得管你呢!」雷罡想和王明東結義的事情,是阿勝半推測半觀察的想法,福伯只是個看門的老僕,對此事毫不知情,否則,他早將王明東送到天威鏢局找雷罡了。

王明東打量了四周,無精打采。他轉身走出廟門,只見土地廟的左邊有一個小院子,小院子的一邊建有兩三間小瓦房。原來各地的土地廟,大小卻無一定之規。一些小村落小地方的土地廟,往往只是簡陋的建個神龕,逢年過節焚些香火進行拜祭祈福。而但凡大村落市集,則建成廟宇,而南熙城這等城市,則有一定規模,有廟祝看守,外邊院子里的小瓦房,就是廟祝所住。大市集的土地廟一般建設得寬敞些,以供旅人行腳應急打尖,或為窮苦人家有臨時遮風擋雨的場所,說白了,就是讓土地廟同時具有免費收容所的功能。

王明東回到大廳,望望四周的乾草堆,找到一處乾淨地方坐下。望望福伯,只見他坐在另一邊的乾草上正在和幾個老人家閑談。斷斷續續只聽得他們說了些「抽丁」「兵匪搶掠」等言語,不一會兒,和福伯交談的幾個老人家竟抽抽噎噎的低聲哭泣起來。

福伯長嘆一聲,來到王明東身邊坐下,對王明東說道:「他們都是逃難來到這裡的。」

「逃難?」王明東眨眨眼,一時還有點不明所以。

福伯嘆了口氣,道:「你還未記起以前的事嗎?阿勝說你也有九成是逃難來的啊。」

王明東一愣,想起自己的來歷,不覺有點頭痛。福伯道:「東海王起兵要清君側,朝廷要平叛剿匪,可打來打去,受苦的卻是黎民百姓。唉。普通人家中的壯年男子,不是被東海王抽了丁,就是被朝廷抽了丁。戰場上父子兄弟各為其主,刀鋒相對的事情,卻也不少啊。」

福伯又道:「那邊有兩戶人家也是姓王,不如我帶你過去聊聊,看看有無人識得你,如有幸碰上你的族人,那也是一樁美事啊。」

王明東心裡不以為然,面上卻不動聲色。福伯帶著他走到幾個老人家面前交談,幾個老人家認真地端詳王明東,與王明東交談幾句,最終都是搖搖頭說不認識。

福伯長吁了口氣,在他的心中,不覺興起了收王明東為義子的念頭。雖然王明東看起來有點獃獃的不通世務,但身材健壯,眉清目秀,讓人一見就頗有好感。他和王明東走到另一邊牆壁,尋個乾爽處坐下。地上這些草墊,也不知有多少人坐過躺過,有一股怪味不說,亦有不少草碎灰塵。

福伯毫無顧忌坐下。王明東也只好坐下,坐了一會,左右無事,於是躺了下來,召出《王者榮耀》來,選了馮老五,切磋起來。玩了一會,感覺身上痒痒的,匆匆忙忙選了掛機修鍊,退出了《王者榮耀》。伸手在身上到處亂撓,只弄得身上頭上到處都是草梗碎屑,連帶旁邊的福伯也是沾上了不少草屑。

正在此時,只聽到門外傳來一人大聲說道:「直娘賊,跑了這麼遠的路,老子的腿都要跑斷了。」說話之間,走進二個和尚來。當先一人矮矮壯壯,滿面橫肉;後邊一人卻是身形高瘦,目光陰鷙。兩人走入門來,見到王明東福伯等人,皆是一愣。

矮個和尚道:「阿彌陀佛,出家人吃十方,請施主布施則個。」這矮和尚聲音響亮,他一邊說一邊打量,只見神殿上的眾人都是衣衫襤褸,王明東兩人更是衣衫頭髮上都是亂草,遂向幾個老人家走去。

幾個老人家神色木然,當中一人長嘆一聲,苦笑著道:「大師父,我等皆是逃難至此,自家缺衣少食。實無餘力供奉大師父。各家的青壯,現在還在城裡勞作呢。」

那矮和尚又念一聲佛號,大聲道:「齋僧禮佛,正是善信居士樂為之事。我師兄弟二人,為弘揚我佛慈悲之心,已是數日未曾有粒米下肚,萬望善長仁翁看在菩薩面上,救濟一二,也是無量功德。」

另外一個老頭道:「你這個大和尚好不曉事,往日在家,寺觀的僧道上門化緣,我們自不會吝嗇錢財糧米。可是今日,我們拖兒帶女,遠離家鄉,卻是一柴一米都要用錢去買,又無錢銀來源,今日有米則飽一日,明日無米則餓一天,你說,你說我們從何處得來錢糧施捨給你呢?真真可惱!」說話之間,面上滿是抑制不住的惱怒。

矮和尚也不著惱,反而面帶微笑,對瘦和尚說道:「阿彌陀佛,佛祖慈悲,這倒是巧了,這裡的施主都是從外地逃難到此,我原以為是哪一個大財主在這裡開布施法堂,可以飽餐一頓呢。」瘦和尚應道:「師兄,我們不妨去那邊找找廟祝,說不定他見我們師兄弟上們,感念我佛慈悲之心,樂於布施,我們兄弟不就免了飢餐露宿之苦了嗎?」

說著,兩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邁步走出廟門,向左邊的小院子走去,言語神色,滿是輕佻乖張,無所顧忌的樣子,想是覺得這滿殿都是逃難的外地人,互不相識,無須再去守什麼清規戒律。

福伯望著兩人的背影,輕輕呸了一口:「酒肉和尚。」

王明東原先只是背上痒痒的,現在竟然覺得頭上、胸腹和四肢都癢起來。他捲起褲腿,只見兩個小腿上,微微腫起數個紅點。福伯瞧了一眼,說道:「這是虱子咬的,這草堆有虱子。」

王明東一聽,跳了起來,道:「那我們不在這裡住了,另外去找個地方。」他雖然是農村少年出身,但現代社會裡的文明衛生教育已廣泛普及,在農村裡,蚊子老鼠蒼蠅常見,但虱子卻是很少見到的。王明東也只聽說過,並無接觸過。現在聽說有虱子,本能厭惡嫌棄。

福伯望望天色,見太陽已然落山,就要天黑了,就搖搖頭道:「天快黑了,今晚只好暫時對付。你別怕,我去找點苦椒艾葉來,虱子不敢再咬你的。」說著站起身來,又道:「乘著天色還早,我先去拔些苦椒艾來,等會再一塊去找東西吃。」也不待王明東答應,邁步出了廟門。

王明東望著福伯佝僂蹣跚的身影,心裡不是滋味。這個怪老頭,對自己忽冷忽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土地廟裡的那些人群,眾人都在眼巴巴的望著門外,幾個小童更是跑到門邊向外探頭張望。顯然都在盼望家中的大人能帶上食物回來。望著這些逃難的貧苦人家,突然之間,王明東心裡湧起了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

福伯很快就回來了。他手裡攥著一大束野草,來到王明東身邊,弄些草汁塗到王明東手腳外露的皮膚上,連頭髮也塗抹了幾個。王明東只覺得一陣清涼,又聞一陣又苦又辣的味道。福伯又折了草葉,塞到王明東的衣衫袋裡,說是可以驅除蚊蟲。兩人拍拍身上的草屑泥塵,福伯帶頭,到街市中尋個小飯鋪,兩人將就著吃過晚飯,又回土地廟來。只見廟中多了七八個壯年男女,有些人正在吃著粗陋的食物。王明東瞅了一眼,只見都是一些灰黑色的餅子,想來都是一些豆粕野菜製成的。另有一些人正在廟祝房邊的一口小井處漿洗。

福伯與日間交談的幾位老人家打個招呼,和王明東走在一邊,並將剩下的苦椒艾草撒在草堆上,方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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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耀從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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