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一片茂密的叢林中，有一個臨時搭出來的簡陋營地，現在這裏正在發生著激烈的交戰

營地的牆上滿是彈痕，前後兩扇大門也被RPG轟的稀碎，子彈彈殼散的到處都是，營地里的鮮血正緩緩的向外流淌著，多的已經變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溪，更多的則是從營地臨時排水口緩緩流出，給周圍的樹林，車輛都染上了鮮紅的顏色

但即便是這樣，營地依舊頑強的在槍林彈雨里持續反抗，仍有很多嘴裏怪叫的人還正在瘋狂的進攻這個營地，他們正以數倍的兵力壓制着營地的火力

「嗎的，黃羽！黃羽！」林A對着隔壁掩體一個正在反擊的人喊道「你去看看後門，後門怎麼樣了」

說話間，他所在的掩體又被大量的子彈掃過來，子彈打的這個掩體破爛不堪，搖搖欲墜，讓他不得不捂著頭跑向新的掩體

「好！那你撐住，我去看看」這個叫黃羽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收起槍觀察了幾秒，等槍聲稍緩后，拔腿就向後門方向跑去，一路上，他能聽到隊友和敵人的叫罵聲，雖然雙方都聽不懂對方再罵什麼，但是罵人的語氣是世界1通用的。

衝到後門附近的時，黃羽的眉頭皺了起來，相對於前門的槍聲，後門的槍聲太過零星了，他暗道不妙

靠着自己熟悉地行，一路沿着掩體快速摸到了後門附近的大型廢墟，這本來但是廚房，現在已經被炮火打的支離破碎了，只有幾堵充滿彈痕的牆壁還屹立不倒，手雷爆炸的焦黑和滿地的蔬菜、破碎的鍋碗瓢盆，隨處可見

黃羽順着掩體衝進了廢墟裏面，找個一個還能勉強做掩體的牆壁背靠着坐了下來，環顧四周，這裏還是太空曠了，透過倒塌的縫隙向後門看去

後門的門板已經被轟成粉末，門板顏色的木屑散在離廚房不遠的哨崗，哨崗也塌了，原來站崗的猛漢以極不規則的姿勢倒在地上，下半邊身子已經不見，腸子外露，血流滿地。

廚房前面卸貨的地方工事只做了一半，附近全是戰友的屍體，看來也發生或激烈的戰鬥，殘值斷臂隨處可見，呻吟聲，呼喊聲，被一陣陣的槍聲覆蓋，本來就沒想過當掩體的廚房也成了廢墟，用這個地方當掩體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但是此時他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這裏的槍聲相比起大門的戰鬥少太多

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對着四周大聲喊道「我是黃羽，後門誰還活着！」

「我是小六，後門已經失守」一個渾身浴血的人靠在工事掩體後面對着廚房喊道「除了鐵牛，輪胎，玻璃和我，後門已經沒人，我也快死了」

黃羽向聲音方向看去，小六默契的從掩體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對黃羽笑笑，他的左臂已經被炸飛了，肩膀處血肉模糊，一股一股的血從臨時包上的繃帶往外流着，臉和衣服一片焦黑，頭頂燒傷，能看到已經碳化的皮膚，顯然是被炸過，雖然沒死，但距離死也不遠了，他右手還僅僅抓着一把P1911，時不時向後門外面射去，在告訴敵人，這裏還有人。

「你現在怎麼樣了」黃羽迫切的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我走不了了，你快趁越南佬不敢上的時候回去，一會這就危險了」小六用最後的力氣喊道「告訴林A，喊雄鷹吧，讓國家的部隊過來，我們死也要跟這幫越南佬一起死啊」

「羽哥快回去，去跟林A說，讓他做決定，我們還能再守一會」在另一處掩體的玻璃向他喊道

黃羽聽到這，嘆了一口氣，看來真的跑不掉了，這回要死在這了

小六是廚子他們隊的，小小的個子在家排行老六，來了這裏也是第六個隊員，平時跟着廚師在廚房研究做菜，菜沒研究出幾個，自己到吃的白白胖胖的，平時大家都笑他，他也不還嘴跟着大家一起笑，結果就笑的更開心了。

本來清晨還好好打的一個人，現在竟變成了這副模樣，想到這裏，黃羽的眼眶濕潤了起來，嗎的，他恨不得生吃了這些敵人

黃羽將煙霧彈仍在自己身後，又原路跑了回去，看着黃羽離去的背影小六笑了笑，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手裏的槍也重重的掉在了地下，閉上了眼睛

「林A」黃羽冒着被打中的風險，衝進林A不遠處的掩體喊道

「後門怎麼樣？」林A縮回掩體轉過頭去問到，他需要知道後門的情況

「後門沒了，就剩鐵牛，輪胎，玻璃3個人了，小六不行了」

「嗯」林A沉默了一會

作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該做出決定，是突圍還是死守叫支援，他的決定會讓許多人死去，他不得不猶豫了起來，子彈從耳邊劃過，留下駭人的聲音，大型機槍的子彈還在撞擊著殘破的掩體，看着身邊那些浴血奮戰的隊友，看到黃羽滿是鮮血的衣服，身邊又有昔日的隊友死去，他知道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

「林A，那現在怎麼辦」黃羽催問到「突圍嗎？還是通知石丘，讓他喊雄鷹過來」黃羽說完突然衝出來，冒着被打中的風險將林A扯回自己的掩體下。子彈跟着兩人一路打在掩體上，頓時火星四濺。

「突圍」林A苦笑着搖了搖頭，對着大門打空彈夾，縮回來換上新的「這火力用什麼突圍，我們這一隊能動的都在這裏了，都不到20個，小的更別說了，讓我再想想」

「別想了，在想就死完了」黃羽焦急的催促到「喊雄鷹吧」

「喊雄鷹……雄鷹來了我們可能都要死」林A還是搖了搖頭，站起身向大門射去

「那總比白死好吧」黃羽急了一把將他扯了回來

「小的還剩幾個？」林A看了他一眼，將裝滿子彈的彈夾從彈夾袋拔了出來，將空的插回去

「一隊二隊第一波直接被炸死，四隊陣亡，七個小隊失蹤，其他的不知道了，剩下的都在這裏了」

「轟」剛剛林A所在的掩體突然就塌了，瞬間無數子彈貫穿林A剛剛的位置，對面也傳來一陣歡呼，彷彿他們又打死了一個敵人。

「不知道？」林A看向旁邊的廢墟，扯過一個片被炸得漆黑的衣服殘片「這是韓必袖子上的小熊吧，吶，10隊估計就在我們趴的這些磚頭下面了」

「別管死的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林A看向身側擺了擺頭「我們先撤到宿舍那邊，我之前喊小的在那邊做點簡易工事，我現在叫雪豹吧」

林A說完看着後門沉默了下來，嘆了口氣道「你現在去叫鐵牛他們再守一下，我們縮到宿舍那邊，宿舍離後門不算遠，別讓越南佬從屁股摸過來了」

「他們就三個人！」黃羽想到了什麼，瞪着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林A

「早死晚死都是死，為隊友做最後的貢獻吧」林A扭過頭去，不再看黃羽

「好」黃羽用近全身力氣，顫抖的答應了林A的命令向後門爬去，這种放棄隊友的命令想都沒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林A摸著上衣口袋的衛星電話，遲遲沒有拔出來，剛剛出做的決定，讓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沉默了一會，平復心情后還是撥通了上面唯一的號碼

「我們失敗了」林A沉默了一會說道「救救他們」

對面聽完，直接掛斷了電話，整個過程不到1分鐘，而且對方一句話都沒說，看着手裏黑掉的電話，林A的手也開始顫抖，他不知道他的決定到底能拯救多少人，希望自己沒有做出最壞的選擇

林A強震精神，指揮着剩下隊友撤往宿舍，順着掩體，穿過廢墟，一路上偶爾停下來，為敵人做點小驚喜

又是一陣激烈的交火，他終於帶着23個人到了宿舍這邊，路上又被打死兩個戰友，讓林A的心裏多了幾層陰霾，但是看到小輩們修建的工事很不錯，還是讓他開心了一些，畢竟是保命的最後防線，誰都仔仔細細的檢查過，誰都不敢大意

林A走上每個射擊點再仔細檢查了一遍，安排好每個隊友的位置，才回到陣地的正面，是的，這裏已經不能稱為掩體了，經過挖掘，加固，這一片還算好的宿舍被林A等人改良成了一個小型陣地。

靠着土牆坐在地上，林A看着手裏的衛星電話，現在他們是死是活全看那個人發出的命令了，想想自己這一生意氣風發，瀟灑一世，前幾天還在這幫越南佬的金三角里瘋狂進攻，沒想到才過了兩天，就被他們摸到了老家

看着身邊那些比自己稚嫩的臉龐，臉上充滿了焦慮，不安，還有絕望，本來以為想帶着這些已經成長的少年見見世面，給他們循序漸進的接受這沒有後路的工作，結果，自己直接把他們帶到了絕路上面

後門的槍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黃羽喘著氣沿着安全的小路跑回來，翻進林A的掩體，眼淚在他熏黑的臉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迹，看來後門的隊友已經收到了命令，並且嚴格執行了。

黃羽回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將子彈一顆一顆押進彈夾里，誰都沒說話，除了越南鬼子的叫罵就剩「嗒嗒」的聲音回蕩在眾人的耳邊，雖然每次任務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但是真正到了這種時刻，他們的身體還是緊張到忍不住的顫抖

轟的一聲，他們原本的掩體發齣劇烈的爆炸，所有人頓時打起了精神，那是林A他們撤退時，給敵人留下的驚喜，一路上還有很多驚喜等着他們，爆炸就像死亡的倒計時，敵人還在摸近一點，他們就離死亡更近一些。

林A停下手裏的活他看向身邊的黃羽，他也跟大家一樣在將子彈壓進彈夾，但是此時的他雙目兇殘，時不時抬頭盯着來時的方向，一點都沒有往日的平靜，渾身浴血的他，誰能想到是平時拿平易近人，溫和陽光的軍師，也會露出這副擇人而噬的兇惡表情

「哎，黃羽」林A跟黃羽說道

黃羽沒理他，低下頭將彈夾插進槍膛，拉開槍栓確認了一遍后，架起槍看向前方

「yellow哥！」林A放下手裏的彈夾，伸手扯了扯了他的衣袖

「幹嘛」黃羽頭也不回，生氣的拍掉他的手

林A知道黃羽為什麼生氣，也不計較又低頭繼續壓着子彈說道「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黃羽死死盯着前方，抓着槍依然沒有轉過來看他

「後悔進到這個鬼地方啊」

聽到這裏，黃羽沉默了下來，嘆了口氣，鬆開了死死抓着的槍柄，也背過身，靠着掩體坐下來

「後悔……呵呵」黃羽嘴裏念叨著這個詞，神情迷茫

黃羽仰頭靠在泥土上，灰暗陽光穿過他面對牆射在他臉上，讓他享受着最後的陽光「今天的陽光真刺眼啊」手習慣性的摸進右邊口袋，口袋裏卻空空如也，煙不見了，草，真衰

「本來沒後悔，但是剛剛後悔了，就在剛剛」黃羽扭過頭惡狠狠的對林A說道，這煙一定是去後門的路上跑丟的，一定是

「哈」林A似乎看到黃羽這個樣子很開心「我也後悔，但是我是很早之前就後悔了」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黃羽很不耐煩的問道「臨死之前趕緊多說幾句？」

「可能吧」林A慢慢悠悠從自己褲子口袋掏出盒煙，給自己點了一根，給黃羽點了一根，腥辣的味道讓他的腦子清醒許多「本來我想帶着你們跑路的」

「傻逼」黃羽似乎不願意跟他說這個話題，接過了他遞來的煙，一起抽了起來

「小輝呢，他死了嗎」林A又問

「沒見，他今天好像跟醫務班小的一起去那個湖了」黃羽想了想

「無敵幸運星啊」林A「呼」的一口氣將胸腔的煙吐出來感嘆道「又給他逃過一劫，而且是一個大劫」

「是啊，希望他的運氣能帶着他逃出去」黃羽搖著頭也不禁感慨到

「林A！越南佬上來了」

最前頭舉著槍的士兵盯着前方，看到了一群人頭攢動的蠻子，開始畏畏縮縮的摸過來

林A拿起煙放到嘴裏，狠狠地吸了最後一口，細細品味了這尼古丁的味道后，狠狠的把氣吐出來，把煙丟到地上踩滅，拿起彈夾，插進槍膛，拉開槍栓，聽到槍身發出熟悉的咔嚓聲，笑了笑

「來吧，跟我把憤怒都發泄出去！」說罷，站起身對着前方瘋狂掃射，眾人也跟林A一起在這叢林里用槍聲劃出最後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