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 橙子與大叔（58）

小姐？」

程橙抬頭，保安站在旁邊，被她的姿勢弄得有些奇怪，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程橙望着他，半晌扁扁嘴，可憐巴巴道：「還有空房嗎？給我開間房吧……」

衝動是魔鬼！衝動果然是魔鬼！

程橙躺在床上，崩潰地掙扎。萬萬沒想到，自己撒下彌天大謊，大老遠從北京飛來杭州，最後卻在江逸辰的房間下面，開了另一間房？

她忽然想起來，南瓜醬有次去探班，專門花了比預算多兩倍的錢，住了江逸辰下榻的那家酒店，晚上還跟她們說，自己又get了一樣愛豆同款，雖然貴了點吧……

所以，自己大老遠跑過來，其實是追星的嗎？！

手機忽然響了，又是那個專屬鈴聲，程橙正在想他，不由有種被窺破心事的慌張感。

她摸過手機，按下接聽鍵，「喂？」

「你打我房間電話了？」江逸辰問。

「嗯？哦，我打了……」

「要查崗的話，這個時間略早啊。」他調侃道。

「不是啦，就是今晚過年，想跟你說新年快樂……」

程橙斟酌著，不然先探探口風，如果他不忙，也許還是能告訴他的……

程橙：「你今晚，要怎麼慶祝啊？」

「怎麼，要笑我沒人陪？」他笑，「不好意思，讓程小姐失望了，今晚我們劇組的朋友要聚餐，人很多，很熱鬧，我這就準備出門了。」

程橙一滯，「這樣啊，那挺好的，玩開心一點……」

「你也是。對了，問候你父母好。」

程橙：「啊？」

江逸辰以為她誤會了，笑道：「別緊張，不是讓你把我介紹給他們，就是禮節性地問候一下。大過年的，我可沒這麼不知道分寸。」

程橙：「……哦，我、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程橙躺在床上，久久沒有動彈。

腦袋木木的，她覺得有些茫然，和江逸辰在一起后，她其實經常有這種感覺。她從來沒談過戀愛，因為總是跳級，青春期也沒幾個朋友，很多時候並不清楚該怎麼跟人交往，還有與人交往的界限在哪裏。

他是她這麼多年最喜歡的人，她很想對他好一些，再好一些，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害怕自己給出的東西不對，不夠好，總是無所適從。

這一回，她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可現在看來，是自己越界了。江逸辰並沒有跟她一起過年的計劃，她這樣跑過來，只會讓他為難。

她躺在那兒發了好久的呆，直到外面響起煙花的聲音，孩童街道上在嬉戲，她終於站起來，拍拍臉頰，自我安慰地笑了笑。

沒關係，來錯了就來錯了吧，不過是多了一次失敗的嘗試。

就當是追星了。

飛躍大半個中國，懷揣著憧憬和願望，跨過千山萬水，終於來到他所在的地方，如願以償地遠遠看到他一面。

他和她想像中一樣美好，他比她想像中還要美好。

這麼一想，就覺得這趟真是沒有白跑，甘之如飴。

江逸辰回到客廳。

楊森半躺半靠在沙發上，笑着問：「誰的電話啊，我還聽不得，要躲到屋裏去打。」

江逸辰：「小孩子家家，問題哪兒那麼多。」

楊森大怒，蹭的坐起來！他和江逸辰同年，就因為長了張娃娃臉，就總是被他們調侃，尤其是江逸辰，還越說越上癮了？！

他本來滿眼冒火，打量江逸辰一瞬，卻又嗤的一笑，舒舒服服躺回去，「你不說我也知道，瞧你那蕩漾的樣兒，女人的吧？你那個神神秘秘的女朋友？」

江逸辰一頓，「你知道？」

「別擔心，我是偶然聽靜姐說漏嘴的，她知道咱倆關係好，也就沒太在意。你瞞得還是很好滴～」

楊森也是朱靜的藝人，自己現在走了，她手底下就看他了。

江逸辰面色不變，「哦，她都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知道你找了一女朋友，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過我後來又找靜姐身邊的人套了下話，這才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料，講什麼的都有，甚至說你之所以跟靜姐鬧翻，也是為了她……但這個我不信，太誇張了，衝冠一怒為紅顏？這麼瑪麗蘇的劇本咱辰哥不接！」

江逸辰一笑，並不否認，「現今這世道，瑪麗蘇行情好。」

楊森揚眉，感興趣道：「所以，你真有女朋友了？」

雖然早就知道，但聽到江逸辰承認，楊森還是有些驚訝。畢竟江逸辰的事業剛進入新階段，現在談戀愛，實在是冒了大風險。不過他也清楚江逸辰的個性，大事上從來都是想好了再決定，也就不會去做無畏的警告和勸阻，只是單純地為他高興。

「恭喜恭喜。」楊森說，「不過，我覺得你不厚道啊，別人信不過就算了，我也你也信不過？怎麼着，什麼時候把咱嫂子請出來，當兄弟的也做回東，請她吃頓飯！」

江逸辰不答話，他換好了衣服，示意楊森可以走了。楊森不死心，一邊往外，一邊追問：「我說真的，我嘴這麼牢，保證不會亂講話。你這萬年鐵樹難得開花，不讓我見見，我這百抓撓心啊……」

還真是吵！

江逸辰懶懶道：「你想什麼時候見啊，今晚成嗎？」

「今晚？今晚還是算了吧，那麼多人呢……」頓了頓，他警覺，「你不會讓她今晚過來了吧？」這麼瘋狂？！

江逸辰瞥他，不知想到什麼，搖頭一笑，「想什麼呢，她才不會來。」

程橙訂了回北京的機票。

大年三十的晚上，都已經這個時間點，該回家的全回家了，機票很輕鬆就買到了。只是她還要費勁千辛萬苦地約車，不敢亂坐害怕出事，最後跟酒店談好了，他們派車送她，自己多付一些錢。

搞定這些，她覺得肚子餓了，上一頓飯還是在飛機上吃的，距離現在也七、八個小時了。她拖着行李，決定先去吃點東西，為了避免撞上江逸辰，特意繞去了酒店隔壁的餐廳。

裏面也有許多人，都是出來聚餐的，一桌桌挨着，熱熱鬧鬧、沸反盈天。大家說着她聽不懂的方言，笑得很開心，程橙沉默地坐在角落，彷彿身處大海中的孤島。

她終於覺得有些孤單。這裏的所有人都和家人在一起，而她孤身一人在異鄉，吃完這頓飯後，很快要坐上大巴，在漆黑的深夜去趕飛機。

因為坐得偏僻，也沒人注意到她，程橙點了份竹筍燒牛肉，點了個清炒蝦仁，然後覺得不夠，又點了份雞肉餛飩。這個過程里，肚子又餓了幾分，程直是滾滾嚕直叫，她等了又等，終於看到菜被端上桌。

可還沒開吃，就聽到一波震耳欲聾的尖叫，許多人都往一個方向看去，程橙也跟着望過去。只見幾個男人從大門進來，全都面容俊朗、身材高大，一眼望去跟走秀似的。

是江逸辰。還有他身邊的人，她之前也在微博上看過，都是他們劇組的男演員。

他們在這裏聚餐？！

程橙嚇得往後一縮，然後才想起來，隔着這麼多人，他不會發現的，又猶猶豫豫地看回去。

幾個人里就江逸辰最紅，大家看大廳里的情況，都微微笑着，飛快想要走過去。

「江逸辰我愛你！」有年輕女孩兒忽然喊了一聲。

那幾個人都聽到了，男人們面露調侃，全望向江逸辰，楊森甚至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江逸辰勾住他脖子，作勢要揍他，卻半路收回來，笑着朝那邊揮了揮手。

他這一回應，姑娘們更激動了，又有幾個女生跟着喊：「江逸辰，我們也愛你！」

「我最愛你！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大吉大利！」

這樣普天同慶的日子，大家都心存溫暖，即使是不認識明星的人，也被這氣氛感染笑了，大廳里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江逸辰笑着說：「謝謝，謝謝大家。你們也新年快樂！」

他們說完，繞到右邊的小走廊，裏面是個單獨的包廂，之前就一直有人在外面守着。原來，是等着他們。

他們消失了，大廳里還沉浸在興奮中。隔壁桌的女孩忙着把剛才拍的照片發朋友圈，另一邊的女生則跟朋友發語音，「我的媽呀，我被我爸帶出來團年，你猜怎麼着，居然跟江逸辰在一個餐廳！他來我們這兒拍戲了！哈哈哈從今天起，我就是跟江逸辰一起過過年的女人了，以後你們誰也不許跟我搶老公！」

程橙聽着這些聲音，唇畔一點點浮上笑容。

所以啊，她多傻。他不僅有關係投契的朋友，就連隨便出現在餐廳，都有這麼多陌生人為他瘋狂，真情實意祝他新年快樂。他怎麼會缺人陪呢？

她覺得有點失落，但更多的還是高興。這樣也好，這樣真好。他能擁有這麼多的溫暖，即使她不在他身邊，也實在是太好了。

程橙看着那邊緊閉的門，大家都在張望那邊，卻知道沒有辦法進去。今天晚上的事，很快就會有人po上網吧，包括剛才她沒來得及拍的照片，也許，還會有人等在外面，拍他出來的樣子。這樣她也可以知道，他新年是怎麼過的。

她忽然想起以前，有的時候她會很生氣他是個明星，因為這樣，他們的交集才變得那樣困難。不過剩下的大多數時間，她都在慶幸他是個明星，因為這樣，她才能認識他，才能經常看到他的各種消息……

程橙不敢再待下去，雖然肚子餓得不行，也決定立刻走人。

結完賬，她拖着行李去了趟洗手間，出來後跟酒店的司機師傅聯繫，因為對方普通話不好，交流得很是費勁，「不好意思，我剛出去吃飯了，您在門口等我是吧？那您稍等，我馬上下……」

話還沒說完，忽然撞到一個人身上。地板太滑，她又穿着高跟鞋，差點摔倒，幸好那人反應快，一把將她抓住。

程橙扶着他胳膊，驚魂未定，「謝謝……」

「沒關係，你……」

他的聲音也忽然卡住。

兩人都望着對方，許久，江逸辰揚揚眉毛，很詫異地問：「程橙，你怎麼在這裏？」

不遠處是鼎沸的人聲，程橙看着江逸辰的臉，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我……」

她沒想到，自己躲得那麼辛苦，居然還是撞上了。

她不說話，江逸辰卻反應得很快。這樣的日子，還是在這樣遙遠陌生的城市，她忽然出現……

「你是來找我的？！」

江逸辰語氣很驚訝，甚至有點不可置信，彷彿她做了什麼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程橙越發覺得窘迫，隱隱還有難堪。

她低着頭，不敢再看他，只是在心裏想，不該來吃飯的，她應該訂了機票立刻走，這樣他就不會發現了……

正手足無措，江逸辰的手卻搭上她肩膀。他微微低頭，看向她的眼睛，表情又是好笑，又很費解，「你來找我，為什麼不告訴我？擔心我？唔，總不會是為了監視我吧……」

「我沒有！」程橙立刻否認。

江逸辰挑眉，一副「不要隱瞞，我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程橙看着他這樣，只覺得百口莫辯，憋了半晌，終於說：「我相信你。但是，我不敢啊……」

尾調低下去，頹喪而委屈。

江逸辰表情猛地一變。

她站在那裏，垂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身後還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她其實什麼都沒說清楚，但他忽然就明白了，明白她這個樣子是為了什麼。

她以為，他不喜歡她來嗎？

程橙的手機又響了。因為剛才一直沒聲音，那邊大概以為信號出了問題，掛斷重新打了過來。程橙本來不想接，但鈴聲一直響，讓人神經都在發顫，她終於接起來，低聲說：「嗯，是我，是我要去機場。剛才出了點意外，我這就下來……」

江逸辰一把抽過手機，放到耳邊，正好聽到司機說：「好，我就在這兒等著，你趕緊下來吧。這邊去機場還有好一段路呢，我們得快點……」

他笑道：「師傅，不好意思，我們不走了。」

司機愣住，他補充，「實在抱歉，錢我會付雙倍，真是麻煩您了，早點回家過年吧。」

他掛了電話，對面程橙怔怔的，江逸辰仿若未覺，把手機還給她，問：「你什麼時候到的？」

「一個小時前……」

「吃飯了嗎？」

程橙搖頭。點了菜，不過一口沒吃上。

江逸辰一笑，「那就先去吃飯。」

他拎過她的行李，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程橙連忙掙脫。江逸辰回頭看她，語氣淡淡，「還想跑？」

程橙也已經回過神了，不管她本來怎麼想的，都被江逸辰逮到了，再說要走就是故意吵架了。

她拿出個口罩戴上，悶悶道：「不跑。但是這裏有人，不要被拍到……」

江逸辰目光落到她臉上，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麼。

她以為他會帶她回酒店，或者去別的地方吃飯，可江逸辰卻領着她徑直往大廳右側的小走廊走去。

程橙一驚，「你幹什麼？我們要……去哪兒？」

那裏面都是他的同事，被看到沒關係嗎？

江逸辰不答話，只是在她遲疑時作勢要握她的手，嚇得程橙不敢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