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救人

村東頭有口井，旺季的時候，井水從井口咕嚕咕嚕往外冒。村裏的人湊錢在上面蓋了間小瓦房，以防下雨的時候把井水污染了。井口有塊大石板，石板長期被井水浸泡顯得光滑如玉。

「哎喲，哎喲……」

張曉薇剛走到井邊，就聽到有人在叫喊，她急忙朝聲音的方向跑過去，看到孫貴蓮兩手撐在地上，下半身全部浸泡在水裏。孫貴蓮是楊大海的媽媽。

「孫大嬸，你怎麼了？」張曉薇趕緊跑到孫貴蓮的身邊。

「剛才不小心，腳下一滑摔倒了，站不起來了。」

張曉薇一看，井邊的泥土確實有一道很深的划痕，看來孫貴蓮摔得不輕，孫貴蓮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大嬸，你怎麼了？」

「冷！」孫貴蓮哆哆嗦嗦地說。

孫貴蓮畢竟年紀大了，在水裏泡了那麼長時間，身體吃不消。

「孫大嬸，你先別動，我先把你從水裏拖起來。」張曉薇抱着孫貴蓮很費勁地把她從水裏拖出井口。

「孫大嬸，我看你這樣應該是走不了，我先把你扶回家，然後再幫你挑水吧。」

孫貴蓮剛想邁出腿，腳一軟，又差點摔一跤。

「大嬸，我看你是動不了了。」張曉薇牙一咬，「大嬸，我背你回家吧。」

孫貴蓮愣了一下，看着張曉薇瘦弱的身子：「曉薇，你背得動嗎？不然我在這等著，你去找人來救我。」

「大嬸，我可以！」張曉薇說着背起孫貴蓮。

張曉薇也想找人來救孫貴蓮，可是，井邊離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二三十分鐘。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小時，而且還不一定馬上就能找到人。

前一世，她記得，孫貴蓮也是在這個時候去世的。那時候，她已經被迷暈了，等醒來的時候才知道孫貴蓮死了，因為死在井邊，所以，村裏人要淘井，還說把這井口封了，重新再找一個。

現在回想起來，孫貴蓮估計是摔倒在井裏，長時間泡在水裏，身體受不住，所以就死了。

孫貴蓮一死，楊大海就回來了。

張曉薇心裏不禁一陣疼痛，楊大海前一世對自己就有情，那時候，他聽到自己嫁人了，母親又恰好在這個時候死了，心裏該有多痛啊。

張曉薇想着，停下腳步，身子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曉薇，你要是背不動就把我放下來吧。」孫貴蓮察覺張曉薇不對，立刻問她。

孫貴蓮的身材比張曉薇看起來要魁一些，孫貴蓮心裏真擔心張曉薇背不動她。

張曉薇這才回過神：「沒事，孫大嬸，我可以的。」

張曉薇很費勁地邁著步伐往前走，孫貴蓮感覺到張曉薇很吃力：「曉薇，謝謝你。我真是人老了，沒有用。」

「孫大嬸，你別這樣說。井邊的泥土因為井水的原因，不管什麼季節都是濕的，我每次來的時候都很小心，有時候就算小心也會摔倒。」張曉薇一邊把孫貴蓮扶起來，一邊說。

「在井邊摔倒的人不少，大家都說把井口好好修一下，至少讓人不再摔倒，可是沒有誰願意出這筆錢。」

這個村家家都窮，就算富裕也富裕不到哪去，前段時間也有人摔倒了，沒出什麼大事，所以大家也就沒管。

前一世，直到孫貴蓮在井邊出事了才引起大家的警惕。

這一世，孫貴蓮無意中被自己救起來了，不知道下次誰又出事。

張曉薇想着擔心孫貴蓮又出事：「孫大嬸，你下次來的時候，找個拐棍或者用扁擔撐在地上走，這樣要好一些。」

「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好幾次都差點摔倒，這次是真的摔了。曉薇，辛虧你來了，不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人來幫忙。」

張曉薇微笑：「孫大娘，井邊經常有人來打水的，我不來別人也會來的。」

「井邊有時候打水的人多要排隊，有時候好幾天都不一定有人去打水。就算井邊經常會有人來，可是，別人不一定就有你那麼好心。」

「孫大嬸，村子裏的人都會幫你的。」張曉薇笑言。她不知道別人會不會，至少楊媽媽的事情，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都會幫。

先不說，孫貴蓮是楊大海的媽媽，楊大海上一世對自己那麼好，看到她媽媽摔倒她應該幫忙。話說，這也是她應該做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老人摔倒不扶吧。

孫貴蓮說着，長嘆一聲：「大海不在家，小蕾又還小，幹不了多少活。」

張曉薇感覺到來自孫貴蓮內心深處的無奈，孫貴蓮確實很不容易。

兩人說着走着來到楊家院子，院子的柵欄門打開着，泥瓦房的門也虛掩著。

孫貴蓮：「哎喲，我這腦子真是越來越不管用了，走的時候，還忘記關門了。」

「沒事，村裏也沒有手腳不幹凈的人。」

兩人往屋裏走，張曉薇把孫貴蓮扶在凳子上坐着。

「孫大嫂，你的傷沒事吧。」

「沒事，休息一下，我一會拿點藥酒擦一下就好。」

「藥酒在哪，我幫你拿。你腳摔傷了，行動也不是很方便。」張曉薇說。

「藥酒在那個柜子的最下層。」

張曉薇順着孫貴蓮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柜子的最下層找到藥酒。

張曉薇說着看到一瓶跌打藥酒：「是這個吧。」

張曉薇幫孫貴蓮擦了藥酒，安慰道：「大嬸，你擦了這個葯，一會就好了。」

「哎，每到這個時候我就希望大海能在家，可是，再一想，大海他爸在世的時候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在家待着怎麼行呢？」

孫貴蓮說着回憶的思緒又漂浮到從前：「大海他爸原來是城裏來的知青，進村之後，村裏就把他安排到我們家。他爸爸寫得一手好字，還經常教我寫字。他很勤快，早上起來的時候，水缸里就已經滿了。他還經常幫我父親幹活，不僅如此，村裏的事，只要是他能做的就一定會做。村裏的人個個都跨他是個好人。」

孫貴蓮說話的語氣雖然輕描淡寫，但每字每句中都飽含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