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投宿郎溪

第五章 投宿郎溪

「五娘,快起來吧,這都快要辰時了,今兒個您可不能犯懶啊」三七在門口輕聲喊著。

沈雲微緩緩睜開眼睛,嗯,是啊,今兒個是要早起的,接親是萬萬不能誤了吉時的。

這麼想著她坐起了身,右手扶了扶腦袋,總感覺還有些昏沉,可見做夢也是要受累的。

可隨即映入眼前的竟然還是這青色的床幔,這梨花木的梳妝台,昨晚用來砸銅鏡此刻散落在地的銅鏡,還有那昨天擱在一旁案几上的那銅鏡......

不,這怎麼可能呢,沈雲微閉上眼用力搖了搖頭。

許是我還在夢中?可這夢怎麼這麼長久?

一頓胡思亂想,沈雲微壯了壯膽,再次睜開眼時,只見眼前景緻一切照舊......

她一下子便泄了氣,癱坐在榻上。

難道我染了疾,從此要一直昏睡下去、在這夢中流連?沈雲微呆坐在床上,腦中一片空白。

「五娘,五娘您若再不起來,等會老夫人可要親自來揪你了」說著,三七就推門進來了,還是昨日一般的裝扮。

反正祖母走後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權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

更何況還沒見到祖母不是?

沈雲微這麼想著,心中生出一絲歡喜,連忙更衣洗漱。

出門的時候,她把銅鏡一下揣進了袖兜里。

沈府門口,兩架馬車已經套好。老家院沈達帶著僕人又牽來了三匹馬,此刻正喂著馬兒吃乾草。

「婆母,路上一定要當心身體啊」「微姐兒大了,路上可要照顧好你祖母啊」沈家大夫人和蕭姨娘帶著一眾人簇擁著沈太夫人出了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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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我這便離去了,往後若有什麼吩咐,只管叫人送個信兒來,就算是千里路、萬里路,我也趕得來」說話的是雲微的乳娘劉氏,雲微今兒跟著老夫人離去,她也沒有理由再在沈府里多待一天。

「哎,這麼多年,微姐兒多虧了你啊,回到老家,置辦個鋪子,做點小營生,安穩過日子吧」太夫人客氣地說道。

「哎」劉氏應了太夫人,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雲微,眼角忍不住泛紅:「微姐兒,要好好的,我走了啊」

「乳娘......」

雲微看著乳娘一身麻衣,頭髮用粗布裹著,儼然一副趕路的樣子,只是現下都是眼睛在看著自己,雲微只能目送這乳娘離去。

不知不覺,乳娘盡心儘力地照顧自己已經十年了,如今一朝別離,心裡突然湧上一股酸楚。唯一能安慰的是,乳娘身體康健,如今太夫人賞了不少銀錢,回鄉去過自己的小日子,比在這深宅大院里討生活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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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次倒是先便宜你了!」

沈雲碧看著雲微將祖母攙上馬車,手中的絹帕都要被扯爛了,也只能悄聲的罵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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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兒啊,你長這麼大,還沒出過遠門呢」沈太夫人摸了摸雲微的腦袋說道。

「是啊,祖母,聽說京城繁花似錦,這回可要漲漲見識了」

「你啊,到底還是個孩子,這一路上車馬勞累,就暫且放你幾天,等到了京城,再給你尋新的夫子,到時我可要好好問問你的功課」

「是,都聽祖母的」

祖孫二人一路有說有笑,時不時看著車外的景色,一切都跟沈雲微記憶中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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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前面就到郎溪縣了」沈雲輅說道。

沈葳靑帶著兩個兒子騎著馬走在前面,眼看著就到了城門下。

「嗯,走了一天,天也快黑了,去城中尋個店落腳吧」

「多虧郎川道修好了,走這官道省了半日的功夫,總算在天黑前趕到了,早聽聞郎溪縣的北埂頭小馬燈甚是有名,不知此番能不能看到啊」

沈雲軺笑著說,自小除了浙江周邊,還沒出過遠門。

更何況來前就聽聞,這讓郎溪縣遠近聞名的北埂頭小馬燈,與尋常歌舞曲藝不同,它是一種用燈進行表演的節目,表演者都是十歲左右的男童,扮演的是三國時期的蜀國人物,有劉備、關羽、張飛、趙雲、諸葛亮等等,另外配有報馬、財神、牛王、麒麟,共十六匹馬,他們腳穿老虎鞋且系鈴鐺,隨著腳一跑動,就「叮叮噹噹」作響,猶如真馬來臨!

沈雲軺如今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想到這些新鮮玩意兒,就掩蓋不住內心的歡喜雀躍。

「你啊,該向你兄長學學,整日就知玩樂,不思進取」

沈葳靑正了正顏色,隨之也不再多說。這出門在外,難得讓他們長長見識,不必苛責。

說話間,沈家一行人就進了郎溪縣城,找了一個質素客棧落了腳。

******

入夜,沈雲微翻來覆去睡不著,經歷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真實的不敢相信。

她拿出銅鏡,銅鏡中映出的只有自己的臉,夢來夢去都是夢罷了,真真假假已然分不清了。這麼想著她抬起手擦了擦鏡子。

「你今天幹什麼去了,我都等了你一天了」

郎言清的聲音驟然響起,沈雲微又被嚇的差點扔掉了銅鏡。

「你等我作什麼」鏡子里還是昨日那個粉面娃娃臉的郎言清。

「嘿,你難道不覺得我們能在鏡中相遇很是神奇嗎?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還能怎麼回事,不過一場夢罷了。沈雲微脫了鞋子上了榻,沒搭理他。

「哎?你今兒這是住哪了?怎麼跟你昨日屋子的擺設不一樣了?」郎言清又問道。

「父親上京赴任,今兒一大早,我們就上路了。現在已經投宿在郎溪縣城裡了。」

「上京赴任?」

不對啊,沈家上京不是八年前的事情嗎?

郎言清這才開始將他和沈雲微的對話前前後後細細回想一遍。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郎言清不由得開心大笑起來。

「你明白什麼了?」沈雲微看著鏡中的郎言清搖了搖頭,這小子總是這樣大驚小怪的,算了,也不能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原來你跟我是一樣的人!」郎言清已經想明白了。

當初他在延華街上被射殺,當即只覺胸口一悶,接著便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躺在了定國公府里,而且是回到了自己三歲的時候。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一個老頭,那老頭非要塞給他一面鏡子,他本看不上這破銅爛鐵,但那老頭只說了一句話,就驚得郎言清出了一身冷汗。

那老頭正是鄔咸爾,他只附在郎言清的耳邊悄聲說了一句:「射人先射馬,拿好咯」

「一樣的人?」這下沈雲微疑惑了。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定是以為自己一直在做夢吧」郎言清接著說道:「哎,其實你怕是已經死了」

「死了?你胡說什麼呢?」這孩子真是莫名其妙,我要是死了,你現在見得是鬼不成?

「好好好,我胡說我胡說,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在哪一年」郎言清玩味的看著沈雲微,繼續說道:

「不如我來問問你,你的銅鏡可是背後正中安了個鈕,鈕中穿了個玉白色的絛帶?」

沈雲微一驚,自己昨天只說穿了絛帶,但並沒有告訴他是玉白色的啊……

「看你這樣就知道是我說對了」看了沈雲微的反應,郎言清進一步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你怎麼知道的?」沈雲微問道。

「我怎麼知道的?那就是我穿的呀!我今天才穿的!哈哈哈~」

郎言清懶得再解釋,倘若沈雲微是個眼界寡陋的深閨女子,若是這樣還想不明白,倒也不必聯手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

沈雲微一番細細梳理,八年前,自己看到被射殺的那個定是郎言清無疑,若此時鏡中小兒也是郎言清,那就是他被射殺后……重生了不成?這世上竟有這種事?可若真是他重生回到了自己三歲的時候......

還有郎言清剛剛說我死了,這兩天,若不是我自己的夢,若我真是回到了十歲,那就是說明,八年後的我,已經死了。

想到這,沈雲微頓時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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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鏡上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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