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清晨，陳家鎮逐漸熱鬧起來。

若說昨夜發生的事情，明懷頗覺心情複雜。那女子流了產，身體本虛弱十分，不出半時竟暈倒在地，明懷又趕忙托夥計去尋了大夫，直至子時才回客棧。

明懷吃了早飯，這廂正打算去宗折屋裡查查房，看看他是否需要自己為他提個鞋或者更個衣，昨夜救下的女子便尋了過來。

女子面色蒼白，衣著似乎比昨天厚了些，臉上一派清苦。她似乎是個靦腆的人，脊背微微蜷縮著，站在一旁，手裡緊緊握著一素白布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女子今日一早便趕過來，應是來道謝，明懷朝女子笑了笑：「夫人怎麼不在家中養病？這寒冬天的，若是再凍壞了身體可是要遭罪的。」

「我叫蘇芳…昨日多謝姑娘相救，我…….我想請姑娘再幫我一個忙…」女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有些難以一開口。

明懷平靜的望著女子，等她接下來的話。

「我夫君他實在是…！自打我嫁到這裡來，他整日酗酒成性，且不說我這條賤命，可孩子又有什麼錯！就因為他，我已經多次流了產…我實在是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我要離開他！姑娘是貴人，還請姑娘幫我這一次，來世做牛做馬…」

這樣的遭遇任誰都不忍聽下去，女子瘦小的肩膀微微聳動著，手中布絹緊緊捂著嘴巴，可還是哭出了聲。

明懷皺眉，低頭沉思片刻，卻終是嘆了口氣「夫人，你想我怎麼幫你？」

蘇芳似乎是早有打算，只突然挺直了腰板下定決心般：「我要將他告上官府」

此言一出，倒是讓明懷有些吃驚，將自己的丈夫告上官府，這的確不是一個普通婦人能有的勇氣。

明懷點點頭，正要允下，客棧門口卻傳來一陣騷亂。

——「官爺，就、就她，昨天晚上找了兩個不知哪裡來的人將我暴打了一通，您二位可要替小的做主吶！」

這一聲喊得響亮，在座無不停下手中動作統統看向門口，只見一中年油膩男子臉上紫里透紅，淤青一片蓋著一片，而他身後站著兩個棉布褐衣捕快，手中尺三尺長刀，一面公正無私的模樣。

這就是昨夜被她爆錘的醉酒男子么，今日竟早早去衙門裡報了案，要來抓她。

明懷頗覺好笑，衙門？正好，今日便將賬算清楚。

兩捕快一聽此言，對望一眼，走到明懷面前。「就是你，昨天找人打了周生？」

「兩位官爺，無憑無據，如何證明？」明懷嘴角一勾，朝周生笑笑。

周生一聞此言，只覺著心火一陣陣的燒：「對了，我娘子昨天也看見了，就是她打得我！」

蘇芳見矛頭指向自己，不覺有些慌亂，但稍作調整，也不露怯：「官爺，昨夜天黑，未瞧得清。」

如此一來，沒了證據，便不能隨意抓人。但兩個捕快卻是不緊張，只道：「小姑娘，如今事實不清，還是先跟我們到公堂上，李大人自會還你清白。」

明懷點點頭，表示願意到公堂上去自證清白。

「極樂姑娘」

正當一行人要走，一身影卻突然出現，明懷仰頭定睛一看，竟是李淳風站在眼前。「……那個，你去告訴宗折，我今天有事兒，忙著呢，讓他自己玩兒吧。」

李淳風卻道：「姑娘已經連續幾天未行使職責，還望姑娘自覺一點」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回來再說吧。」明懷擺擺手，一腳踏出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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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直挺挺坐在案前，戴烏紗高帽，著雲海青天官服，頭頂「明鏡高懸」匾，雙眼一瞪，山羊鬍一撇，拍案有模有樣，只不過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

一案未平，一案又起，蘇芳趁勢狀告周生，在場的人皆瞠目結舌，就連李大人也顫抖著雙手指著蘇芳問她到底在講什麼胡話。周生自然不會放過蘇芳，只連連狡辯，說她不遵婦道，種種罪行應當拿去浸豬籠。

一時間，場上流言四起，衙門外聚眾的看客更是興緻勃勃。

明懷見形勢不利，周生又對她二人不依不饒，尤其這李大人，分明一心偏著周生，她不禁有些煩躁：「李大人，舉頭三尺有神明，誰對誰錯，您心裡也清楚吧？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又談何公正無私？」

自打李大人做官以來，還未有人敢以這種口氣教訓他，尤其對方還是一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片子，不禁也變了臉色。

「大膽刁民！該怎樣做本官自然知道，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李大人用手指著明懷，面目已是隱隱透出憤怒。

「李大人，倘若周生打人沒有錯，那打周生的人又何錯之有？」明懷這一句話噎得李大人啞口無言。

周生一堆歪理妖言惑眾，更是扭曲事實，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一口否認。

此案已是無法再進行下去，便也只好暫且擱置，待衙門裡的人調查清楚再說。

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蘇芳從未想過今日公堂之上周生竟想要置自己於死地，她是徹底死了心，甚至生了恨，一時激憤，竟將幾年前周生謀害生母的事給說了出來。

這下門外看眾是炸開了鍋，明懷眉頭皺得緊緊，事情好像已經偏離了正軌。

李大人見事情變得複雜，當即停了審，要求三日後重新庭審，這才防止更多的事情被抖落出來。

如今將蘇芳送回家已是不可能，周生這個畜生指不定要痛下殺手，明懷思前想後，還是先將蘇芳帶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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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她已經曠工兩次，宗折沒找她麻煩，她都覺得有點兒不正常。

明懷已經在宗折門外站了大半天，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進去。又想到空著手進或許不太好，只怕到時氣氛會突然尷尬，環顧四周，見客棧院子里冬梅盛好，她腦瓜一轉，便隨手摺了一枝紅梅，到時就拿這梅花做借口，送完就出來，大不了再客套兩句。

懷著速戰速決的心情，明懷推門進了屋子。

「——宗老闆，我見這院子里梅花長得別緻，便特意尋了最漂亮的一枝給你送來瞧瞧！」

屋中無人作答，宗折已經出門不知向何處去了。

明懷撇撇嘴，將手中濃麗的花朵隨意放在在桌子上。宗折這人神秘的很，不知每天都在搞些什麼動作，不過這些與她倒也無關，既然清閑，倒也樂得自在。

古人的日子過得頗有些枯燥，但時間總過得很快。晌午的時候，有青樓的姑娘來客棧拉客，不少大叔被其勾走，說是今晚的酒水全部免費，而且還能和姑娘們一起戲水，這條件，哪個男人不心動十分，個個聽到消息眼睛都直了，只一個個摩拳擦掌等晚上去青樓快活一番。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懷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不過今晚青樓的熱鬧可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