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依稀月上思故人

第三十四章 依稀月上思故人

明懷醒來時,只覺著頭痛萬分,隱隱有感冒之像。但她已經懶得去尋大夫,只裹著被子挪到桌前連灌了三大碗熱水,這才感覺稍稍好了些。

不一會兒,墜粉便給她送來了晚膳,興許是因為她在牢里受了苦,所以今晚的伙食格外的好,三葷兩素,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般舒爽的日子了,當即抄起兩隻雞腿子張口大啃,直到吃的肚子圓滾滾,這才擦了擦嘴。

墜粉利索收拾了碗筷,才緩緩對明懷道:「小姐,宗主子今天早上說要您今晚照常去滿竹閣伺候。」

「!!?」明懷先是無法相信,半晌才面色漸緩。

這宗折真是個沒良心的,她這才從牢里回來第一天,便又要讓她去滿竹閣里伺候,但好在明懷已經習慣了這位爺任性又不失優雅的作法,心裡倒也不再氣的發慌,只當即破口大罵了一句「畜生!」,這才收拾收拾向滿竹閣趕去。

一路從後院到滿竹閣,晚間無風,空氣中微微凝滯著一種令人恍惚的氣息。

明懷本以為宗折又要百般刁難她,現下做好了戰鬥準備,才一腳踏進宗折房中,環顧了四周一番,才發現那位爺竟不在房中。

她獨自一人在屋子裡晃蕩了兩圈,又叫了兩聲,無一人應。

明懷傻呵呵一笑,又搓了搓自己冰涼的小手,這也太幸福了吧?今晚不用再伺候那位閻王爺,正好可以讓她出了府去散散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明懷神采飛揚轉身即走。可正當她踏出了房門時,李淳風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極樂姑娘隨我來,主子在菱池邊。」

明懷的臉在見到李淳風的那一刻,就瞬間垮了下來,她就知道,那個畜生怎可能這般心善放過她,不過也在以意料之中,現下只好跟著李淳風去了菱池。

今晚天氣略陰,天空幾片陰雲避日,但卻也不妨礙菱池夜景。

冬天的池子隱隱結了冰,薄薄幾片輕輕浮在水面上,池邊有石燈寥寥幾盞,燈色氳黃映在水面上,皺起層層波紋,竟更添冬夜寒冷之氣。

宗折正隨意坐在池邊,身前擺了小酒桌,他面容本就精緻立體,如今池水映他面上一層氳黃,竟更添幾分性感與驚艷來,就如同夜行的妖鬼,動人心魄。

這麼冷的天,在水邊坐著,怕不是腦袋被門擠了么???明懷這般想著,走到宗折面前。

「你的腦袋今日莫不是與那西院的驢蹄子來了一次親密接觸?你到底有什麼想不開,大晚上不睡覺非要來這池邊造作??」明懷實在無法理解宗折的心思,滿面無奈坐在酒桌邊一處坐墊上。

「今日閑來無事,又見天中陰雲密布,倒是個喝酒賞月的好日子。」杯中酒光映宗折唇色撩人,更顯眼尾輕佻面帶風流。

明懷正抓頭皮的手微微一頓,遂揪起眉頭抬頭看了看天空。哪裡有什麼月亮!只一片片濃雲遮掩了半邊天空。「我不懂你到底哪裡出了毛病,但或許你是個賞月鬼才。」

宗折笑了笑,自桌下取了一壇新酒,又為明懷倒了一杯,緩緩放到明懷面前:「好酒自然要給能欣賞它的人喝。」

明懷頭隱隱作痛,今晚實在不適合喝酒,便連連擺了擺手,推脫道:「我不是好酒,哦不對,我不是好人……呸呸呸,我不能欣賞酒,也不想喝。」

宗折倒不強求,只撂了一句:「這極品只有一壇,一飲忘憂可並非虛傳。」

「…那,我只喝一杯,就當是敬你好本事,不僅救了你最最最可愛的員工不說,還讓太子舉辦伴讀大選!」明懷雖不願喝,但想到近來似乎麻煩了宗折很多事情,便也忍下身體不適,強灌了一杯酒下肚。

所謂一飲忘憂,果真不是吹的。明懷只覺一陣辛辣劃過胸腔,又引起臉頰一陣潮熱。感覺有點上頭。

片刻,好像起風了,風行略過池面一陣波。

明懷晃了晃腦袋,眼中逐漸朦朧一片。她又抬頭望了望天色,不消片刻,竟出現了幻覺,只見那天邊圓月高懸。她不可置信瞪大了雙眼,趕忙撈了撈宗折衣袖「宗折,月亮出來了?」

宗折沒有抬頭,只微微轉了轉手中精巧的酒杯,朝已經醉了的明懷道:「月亮一直都在。」

「廢話,勞資是問你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明懷撐著頭,直愣愣看著宗折,手裡還緊緊抓著那泛著光的酒杯。

「你喝醉了,回去吧。」恍惚中,宗折似乎面色頹然了一番,但片刻又恢復如常,酒色寒涼,浸夜光一番暗黃光影。

李淳風走上來將要扶起明懷,卻被明懷一把甩開。

「我不走,我要看月亮」明懷本就頭疼,如今加之神志不清,更覺一陣心意煩亂。當即摔了小酒杯,趴在桌子上不肯走。

「主子?」李淳風見明懷這般,便抬頭詢問宗折。

宗折揉了揉眉心,片刻,又朝李淳風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自古以來,月亮總多情。

明懷望著那似乎是夢中的月亮,和故鄉的一模一樣。故人又重現,一片片浮現在眼前。

她痴痴笑了笑,仿若回到了從前一般,她還是那個幸福快樂的小姑娘,有自己的親友,有自己的故鄉。

月色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她努力的睜了睜眼,卻仍看不清楚,許是什麼東西遮了眼睛。她揉揉眼,手上竟一片濕潤,冰涼涼的,如這月色一般。

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天邊,卻無比清晰只見天邊一片濃雲,剛剛無瑕又明亮的月亮彷彿只是一眨眼便煙消雲散。她慌忙站起來環顧四周,只皆是一片片濃稠的夜。

「我的月亮呢???」明懷朝天四處尋找,天上哪裡有什麼月亮,不過是她的幻覺罷了。她兀的蹲下身捂住臉哭了起來。「月亮沒了」淚水拚命地溢出來,一滴滴砸在地上。

宗折見明懷蹲在一旁哭的稀里嘩啦,皺了皺眉。他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緊繃著,這令他感到十分煩躁。片刻,他緩緩站起身,頗不耐煩道:「我要回去了。」

明懷好委屈,只顧得自己哭,淚痕亮閃閃掛在雙頰,並沒有理睬宗折。

宗折無奈搖搖頭,手上拿了扇子轉身便要走。

突然——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一瞬間,明懷一把揪住了宗折寬大的外袍。那烏金外袍本就鬆鬆垮垮披在肩上,這下一扯,更直接脫落了半邊。

宗折腳步微頓,緩緩將外袍拉回肩上,又轉頭看向正蹲在地上緊緊揪住他袍角的明懷。帶著一種他從未有過的莫明的情緒,輕聲道「你走不走」

「...我走!」明懷帶著哭腔道。

宗折走得快,明懷腿短,只好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

片刻,天邊濃雲漸漸被風吹散,露出半輪缺月融在如水的夜空,照明懷小小身影一路踉踉蹌蹌向前,直到她消失在一方烏黑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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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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