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課 月考
下了課，舒秦抄著電腦回了耳室，這個小辦公室小的很，就兩張桌子，他前面坐的是二班的班主任，姓陳。
陳老師剛下課，在面盆里洗手呢，一手的粉筆灰把清水染的渾濁不堪。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看到周兆藍進門，心情不好的樣子，說了兩句。
「喲，被學生氣到了？」
舒秦與這個陳姓老師不是很熟，只曉得他在學生圈的名聲不是很好，「也就那樣！」
「學生嘛，都是群猴子，你就把自己當成動物園管理員，天天帶猴子就行了！」
舒秦很不喜歡這個比喻，人就是人，怎麼能和猴子比較呢？
舒秦剛坐下來沒一會兒，手機群里就在艾特班主任去總辦公室開會，舒秦沒去過總辦室，於是只能喊著陳老師和他一起去。
他從沒和老師距離這樣近過交流，甚至是以老師的身份。
總辦室很大，是兩間教室打通的，每個老師有一張自己的辦公桌，舒秦看著銘牌找到了周兆藍的桌子坐了下來。
他有點懵，很不在狀態。
離開會還有點時間，他坐在座位上坐如針氈，十分的不舒服，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才好。
其他的老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翻著教案，或是整理資料，沒人玩手機或是閑聊。
好像整個辦公室只有他最閑。
「哎呀！我想起來有個題沒給學生們講，王老師你們班上講了XX小練那道題了嗎？我當時解的時候覺得解法太多就空下了，你們班是怎麼講的啊？」
「當然是......」
舒秦夢遊似的聽這兩個老師在討論一道題目。
那道題目周兆藍給他講過，他說這道題是考點，讓他上課的時候著重講一下，可自己連課也沒有上。
「不行，我今晚晚自習的時候用十分鐘給他們講一下。」
二中的晚自習整個年級只有一個值班老師在，其他老師到了點就可以正常下班了。如果真要留到晚自習，那耽誤的就是老師自己的時間了。
舒秦聽了有點詫異，為什麼下課十分鐘不能佔用？這樣不就可以不用留到晚自習了嗎？
他心裡嗤笑這個老師的愚笨，這道題也並不特別的難，三分鐘就講完了吧。
「好啊你，是不是又要留下來給學生們開小灶？」有老師打趣他。
「什麼開小灶，不會的問題就來問我唄，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幹，不如過來給學生答疑，哈哈哈！」
舒秦聽完立馬抱羞的紅了臉。
他覺得很奇怪，坐在這個地方讓他變得很奇怪。
他坐在一群人中，聽他們說自己聽不懂的話，還要裝作聽懂的樣子。舒秦有點煩躁。
這種煩躁還在持續升溫中。
分管主任拿著小本子進了辦公室，拍了拍手，所有老師都安靜了下來。舒秦才意識到這並不是班主任的會議，是所有老師的會議。
會議的內容講的是明天的月考，有關考場的分佈，監考老師的排班表早就已經發給所有的老師了，但還是將考試的注意事項又說了一面。
舒秦抬著頭，時不時的看下旁邊的老師們。他們拿著筆不知道在寫些什麼，好像都忙著記東西，只有自己不知道該幹什麼。
會議不長，很快就結束了。但在快結束的時候，舒秦聽見周兆藍被點名了。
「周兆藍啊，你們班是怎麼回事啊？明天都要考試了，我還聽說你在數學課上給學生放電影？你知不知道你這行為是非常惡劣的！」
舒秦懵了一下，他想反駁，但視線所及都是其他老師冷漠的眼神，有不滿的，有不屑的，有早該如此，意料之中的。
他把話又咽了下去。
分管主任拍著桌子，指著他怒道：「明天就要考試了，我不想多說什麼，等你們成績下來了，我再一起算總賬！我倒要看看你們班是不是都成神了，考前還給學生放電影！」
「他們班嘛，意料之中。」
周兆藍望向那個幫腔的老師，暗暗咬了咬牙。
這個老師姓李，教英語的，也教舒秦他們班。但舒秦是年級出了名的差班，這個老師進班的第一天就直言瞧不起他們。上課的時候也會常譏諷他們的智商，將他們和腦殘作比較。
舒秦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他，上他的課也是很不配合，又氣的他破口大罵，於是一來二去，兩方的恩怨就深了。
「我們班怎麼了啊？」舒秦十分的不爽，他的班級怎麼就差了？他們差也是差在成績上，其他地方也沒給周兆藍惹什麼事啊！
「還怎麼呢？」李老師陰陽怪氣道：「學生沒學生樣，老師沒老師樣，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明天的考試，看著吧，指不定考成什麼德行呢！」
舒秦還想說什麼，年級主任看著喊：「散了散了！有本事拿成績說話！同事間什麼樣子！」
辦公室里的老師有些還想看戲，動作拖拖拉拉的，有的趕著上課，走了。
舒秦坐在偌大的辦公室里，眉頭皺的死緊。
他十分的不爽。
想他還是舒秦的時候，可沒那麼多的人說他這個做的不對，那個做的不對，成了周兆藍了，就做什麼都是錯了？
周兆藍是多窩囊？
舒秦還生悶氣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舒秦不想去看，但是隔壁的陳老師先開口了。
「小周啊，你今天不在狀態啊！怎麼能犯遲到這種低級錯誤呢！」
舒秦愣怔了一下，拿起手機看了眼，發現他遲到的批評通告已經掛在了整個年級的群里。
簡直......shit！
他自己遲到被大喇叭播的全校都知道的時候都沒有這樣覺得羞恥過！
為什麼都是成年人了，還用這樣幼稚的手法！而且，是不是因為是成年人了，他的臉皮變薄了？他現在只恨地上沒有一條縫能讓自己鑽進去！
舒秦從教導處出來，手上捏著紙質版的遲到批評通告外加工資的扣款單死氣沉沉的往小辦公室走去。
他鬱悶的看著那張兩百塊的扣款單，心裡難受的慌。
走到半路的時候看到周兆藍倚在走廊的欄杆上從上往下的望著自己，兩人視線一觸上，舒秦就火冒三丈的跳起腳來，三步並兩步的上了樓。
「去你媽的什麼破工作！老子不幹了！」
周兆藍被他劈頭甩下來的單子給嚇住了，慌忙接住了看了看。
待看清了內容，周兆藍忍不住嗤笑一聲。「你這是委屈了？」
「委屈個屁！老子是沒想到睡個三十分鐘的覺這麼貴！」
周兆藍捏著那單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麼，以後還遲不遲到了？丟不丟人啊？全體教師面前通報的感覺如何？」
舒秦冷笑，「老子在全校面前都被通報過呢！」但在全校面前的感覺和在全體老師面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後者更像是將他表層的衣服給扒了。
雖然他裹著周兆藍的皮，但赤裸裸的羞辱像是凌遲一樣。
舒秦看著周兆藍，覺得自己的臉可真好看，自己心裡的憋屈沒有消，就想找周兆藍的茬了。
「明天就要月考了，怎麼，有沒有把握考個年紀第一啊？畢竟你可是老師啊！」
周兆藍白了他一眼，「就你這個身份，我能考但我敢考嗎！」
舒秦抿著嘴巴不說話了，他自己也覺得沒啥說服力。
「哎呀！」舒秦伸了個懶腰，「我還是頭一次要監考呢！有點小激動。一想到你這把年紀了還要再上考場，我就想笑哈哈哈哈！」
周兆藍眼皮子抽了抽，忍住了抽他的衝動。
他是一個成熟的人了，不能因為跟一個弱智交流就變得幼稚了。
周兆藍扶著額頭，想想這幾天跟舒秦的相處，自己確實變得幼稚了許多。
明明自己是個獨立成熟有擔當的死宅男，但現在好像變成了一個幼稚無趣無理取鬧的人。
唉......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誠不欺我。
即便明天就要開始考試了，但正常課的進度還是要進行，周兆藍只能用下課的時間來背書。
誰成想三班這群調皮鬼之間混得都很好，一下課，幾個人就來喊周兆藍一塊去上廁所。
也不知道是誰開的先河，初高中的孩子上個廁所都成群結隊的，就算沒有尿，別人喊了也會跟過去。
周兆藍本是不想去的，但想想，自己老是不跟他們玩，就顯得不太合群了，於是跟了過去。
誰能知道，這次改變了整個小隊的命運呢？
二中的廁所每層都有一個，最近的廁所離三班的距離也就十米遠多點。但是周兆藍愣是被他們帶著繞了個圈，去了校內的公共廁所。
這個廁所建立是為了方便上室外課的學生們，所以平時幾乎沒什麼人，老師都懶得去，實在是因為離教學樓太遠了。
周兆藍看著幾個小傢伙們徑車熟路，從褲兜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他臉都要黑了。
他就說怎麼用舒秦的抽煙覺得沒味道呢！這小子分明就是跟他睜著眼睛說胡話呢。
「老大，來一根唄？」三胖獻寶似的把煙遞給周兆藍，周兆藍皺著眉頭給推了。
「不抽，我戒煙了。」
三胖一愣，其他人也愣了愣。
「為啥啊！」
周兆藍扁扁嘴巴，他鼻尖縈繞著的煙味讓他心痒痒，手指都忍不住的扣褲縫了。
「我想戒就戒了！哪有什麼為什麼！」周兆藍橫著臉，擺出一副生氣樣，「還有你們幾個，別讓我看到你們抽煙，不然我抽死你們！年紀不大，煙癮倒是挺大啊！」
幾個人在周兆藍走後都有點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互相望著對方，等對方給自己一個解釋。
「哎哎哎！」三胖擺擺手，「老大肯定是煙癮犯了，焦慮。他既然都戒煙了，我也不抽了！」說著就將點燃的煙給掐了，扔的時候還無比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