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

到了公司，剛進辦公室就接到了田保東的電話，他說他一早到醫院去探望我，才知道我已經出院走了。我問了他一下昨晚最後的結果，他說劉慧芳和王斌都已經答應了，大概兩個周的時間，就能給出一份無保留意見的財務審計報告。

如此一來，在這個項目上，我已經沒有太多的具體工作了，現在只要把產品設計出來，再等小師妹他們的幾份項目分析報告做好，然後拿到抵押資產評估報告和財務審計報告，就可以上報審批了。設計產品這事其實很簡單，有過往項目的成例擺在那裡，這個項目也沒什麼特殊的，只要照貓畫虎就行了。

掛了田保東的電話之後，我心想，現在總算是可以鬆口氣了，接下來就要好好想想怎麼跟小師妹解釋我昨晚去哪了這個問題——我手機上有十九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她打的，從昨晚十一點多一直到今天凌晨五點多。估計是她昨晚十一點多想著我應該已經應酬完了，就給我打了個電話，可那時候我已經醉得人事不知了，沒人接電話，所以她就一直打，打到了凌晨五點多。

我正尋思著怎麼跟她說，她就進來了，兩個眼圈黑黑的，顯然昨夜幾乎是一夜沒睡。我看著有點心疼，就對她說：「對不起，師妹，又害你擔心了。」

她聽了這話，甜甜的一笑說：「這筆賬慢慢再跟你算，先老實交代，你昨晚幹什麼去，一個應酬，怎麼會應酬得一整夜音訊全無啊？你看看你現在這鬍子邋遢、萎靡不振的樣子，你們不會是應酬到一些不幹凈的地方去了吧？」

「嘿嘿，師妹，你怎麼知道去了不幹凈的地方就會鬍子邋遢、萎靡不振啊？莫非你去過？」

「別轉移話題，快老實交代！」

看來馬虎眼是打不過去了，我只好老老實實地說：「昨晚碰上的那個評估師王斌有毛病，在桌子上和我杠上，後來我就喝的人事不知，田妮把我送去了醫院，今天早上差不多六點我才醒過來的，本想打電話給你的，但我看你幾乎一夜沒睡，估計那會兒剛睡著，所以就沒打了。」

「進醫院了！那麼嚴重？那你……你怎麼現在就坐在這兒了？」她一聽就大吃一驚。

「我就是醉個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問題，進醫院輸完液也就沒事了，自然該出院了，難道還要在裡面躺上兩個禮拜啊？」我若無其事的說。

小師妹眉頭緊鎖，撇撇嘴說：「那好吧，我不打擾你了，先出去，你躺一會兒吧。」

小師妹出去之後，我馬上打了個電話給田妮，告訴她萬一柳笛打電話問她昨晚的事情，千萬別提趙錦秋也在，就說是她把我送進醫院的，她神神叨叨的一笑，答應了。

昨夜一場大醉，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和田妮打完電話之後，就轉移到了辦公桌前的沙發上，想要躺一會兒。結果剛躺下，敲門聲又響起來了，我只好答應一聲，又坐了起來，心裡暗罵：今天怎麼他媽的這麼熱鬧啊！門開了一開，居然是我的頂頭上司李坤。

李坤今年五十齣頭，人長得高高大大的，略微有點胖，平時總是一張笑臉對人，為人處世稱得上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再加上是半路轉行進來的，專業水平不行，所以雖然名義上是我的頂頭上司，卻基本不干涉具體業務的事情，我們有什麼事情找到他，要簽字他就簽字、要畫押他就畫押，就像個木偶似的，因此我們之間的關係算是十分融洽了。

一見是他，我趕緊請他進來坐下：「李總，您有事找我直接打個電話過來，或者讓楊秘來叫我一聲，我過去就是了，怎麼還親自跑過來了。」

李坤笑眯眯的說：「大家都是一個鍋子里吃飯的弟兄，哪有那麼多講究啊。」

「李總，您找我什麼事啊？」我嘴上問著，心裡也在揣度著他究竟會有什麼事。李坤的主要工作其實是利用他的人脈為公司拉來項目，所以平時並不常出現在公司，而是更多的出現在各高檔會所、高爾夫球場之類的地方，今天居然親自登門了，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那肯定是有正緊事情，不會是來和我聊天氣的。而且做領導的親自跑到下屬辦公室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估計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可我能幫他什麼忙呢？

李坤掏了根煙遞給我，自己也點上一根，抽了兩口才說：「小常啊，富通集團這個項目的銷售方案你是怎麼打算的？呵呵，我知道現在問還有點早，你有沒有考慮過啊？」

我心說你既然知道早，那還問啊！不過嘴上還是照實回答他：「還沒考慮過呢，不過這事情也做不出什麼新鮮花樣來，無非就是把產品分拆之後交給經紀業務部或者銀行去銷售，只是給他們的提點提多少，這個要好好考慮一下。」

李坤微微點著頭說：「我雖然是個半吊子，但這個我還是懂的，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傾向於交給經紀業務部呢，還是交給銀行？」

我心裡咯噔一下：是了！是這事了！肯定是經紀業務部或者銀行，其中某一方聽說我們正在做這個項目，於是找到了他，想通過他要點產品去銷售，可究竟是經紀業務部還是銀行呢？這個就猜不著了。

我考慮了一下，才回答他：「那還用說，我當然是傾向於咱們公司經紀業務部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過銀行那邊也不能一點不給人家，畢竟以後還要經常合作呢，您說是吧。」我這是一個不一定對他胃口、但卻無論如何也不會犯錯的答案。

李坤笑眯眯的說：「嗯，對，就應該是這個思路！昨天晚上經紀業務部的王總和我在一塊吃飯，他對於咱們上次那個產品完全交給銀行去銷售的做法有點意見，我考慮了一下，也覺得咱們上次的做法的確有些不妥，雖說他們比銀行多要了半個點的提成，可畢竟這錢最後都在咱們公司內部轉嘛，左邊口袋掏出來放到右邊而已，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所以我就答應了他，等這次的新產品出來之後，銷售份額一定給他們個大頭，而且至少給他們兩個點的提成，算是對上次那個事情的一點小小補償。」

他說的事情我自然之道，五月份的時候我們做過一個和這次類似的產品，總額是一億五千萬，期限也是兩年，銷售方案是將整個產品分成一百五十份，每份一百萬，年化收益率百分之十，給銷售方的提成是銷售額的百分之一，可經紀業務部非要百分之一點五，最後我們就把一百五十份全都給了銀行去銷售，當時這個銷售方案李坤他自己也是同意了的。

銷售方的銷售提成是從我們的項目費裡邊出的，銷售提成高了，項目支出就會增加，那我們的項目利潤自然就降低了，而我們的年終獎，又是和項目利潤緊密關聯的，所以我們自然更願意交給提成要求低的一方去做。

我心裡暗罵李坤肯定是吃了經紀業務部的好處，才會這麼大方的答應給他們兩個點的提成，這次項目總額是三億，兩個點的銷售提成那可就是六百萬了！正常情況下，像這次這樣年利息百分之十二的產品，就算只給零點八、甚至更低一點的銷售提成都可以的，他這一大方，最終體現的項目利潤上可就是三四百萬啊。

不過這事情還沒辦法說他不對，因為他占著「大義」——正如他所說的，這錢我們投行部多點或者是經紀業務部多點，最後都是在華信證券這個大鍋裡頭，就算把官司打到公司董事會那裡去，他也是占理的，沒準還會被視為舍小家顧大家的典範呢。況且這回這個項目，我和小師妹都已經有田保東那裡的兩個點了，所以也沒必要和他爭，正好做個順水人情。

於是我點點頭說：「李總您說的是啊，上次那事情，後來我自己也反省了一下，我們確實做的有點不妥，主要還是我們太年輕了，不懂大局，以後還是得您多多提點啊！行，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改天銷售方案出來之後，我送去給您親自過目，您點頭了，咱們才執行！」

正緊事算是說好了，他這才好像是剛看見我的樣子，驚訝的說：「哎呀，小常，剛才都沒注意，怎麼你臉色那麼差啊，是不是這幾天跑這個項目太累了？要不回去休息休息？」

我笑笑說：「謝謝李總，沒事，昨晚不是請評估師一起吃飯嗎，喝多了點，緩一緩也就好了。」

李坤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哎呀，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懂事，不會愛惜自己身體，工作重要，身體更重要嘛！既然喝多了不舒服，那你早上打個電話跟我說一聲，今天就不用來了嘛，在家裡好好休息一天啊。趕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考勤的事你不用管了。對了，開車沒問題吧？要不我送你回去？」這一瞬間，李坤比我親爹還要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