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從桑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和田保東道別之後，就驅車回家，路過公司樓下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12樓還亮著燈。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一時之間也無困意，心想回去也是一個人呆著，倒不如上樓去看看他們的進展如何了，於是就停了車上樓。

上到十二樓，經過大廳進到開放辦公區，一眼看去，在這裡辦公的所有人都還在，分成了兩撥，正在討論著兩個問題。

三姐、趙錦秋和楊建波一撥，正在分析富通集團的發地產開發項目，他們的最終目標是要寫出一份為什麼這個項目可行、能夠賺到錢的報告來，這份報告一是要作為報批材料之一上報公司風險控制委員會，二來也是我們在後期發售產品融資的時候，用來說服出資人的輔助材料，因此必須要有翔實的數據作為支撐，需要查閱整理很多的房地產行業相關資料。

小師妹、小衛子和馮丹一撥，他們是在分析富通集團每年的現金流狀況，最終的目標是要拿出一份書面報告來，通過數據證明富通集團完全有能力在兩年之後連本帶利償清這個項目的債務。

按照我們公司的相關規定，企業發行私募債做項目，第一還款資金來源必須是來自與融資項目不相干的地方，也就是說，即使在項目失敗的情況之下，企業依然有能力償還債務。

兩組人說是在討論，但其實主要還是老人帶新人，引導他們儘快進入角色。我也沒打斷他們，只是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在一旁找了個位置坐下旁聽。小師妹見我來了，卻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用鑰匙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我。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富通商貿過去三年的財務報表，看了一會兒我就發現，富通商貿過去三年，平均每年才有三千多萬的凈利潤，而他們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就有三千六百萬，這樣肯定不行的，看來還得要另外拿出一份漂亮的財務報表來，這可又需要疏通會計師事務所的關節了。

「師妹，你明天聯繫一下會計師事務所，看看約他們……」我習慣性的就想讓小師妹去和會計師事務所那邊打交道，可話才一出口，就想起來這事情還是不讓她參與的為好，剛剛才和田保東說好，把她摘了出來，現在再讓她去找會計師事務所的話，那豈不是又讓她陷進來了嗎？於是後邊的話我就咽下肚子里去了。

不過小師妹還是聽到了我這半句話，就轉過頭來問我：「怎麼，師兄？要我去聯繫會計師事務所那邊嗎？」

「不是！」我搖搖頭說：「本來倒是想讓你去的，不過忽然想起來我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他們王總了，所以還是我自己去吧，辦正事的同時也順便聯絡一下感情，嘿嘿，這人要是長時間不走動就疏遠了。」

小師妹現在對於這個項目的底細那是一清二楚，她自然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不過這時候旁邊還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多說，只是看著我甜甜的笑了一笑。

坐了一陣，眼看差不多已經凌晨三點半了，我將手中的資料遞給小師妹，讓她收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他們說：「差不多了，這才第一天呢，要是就都熬了個油盡燈枯的話，往後一段時間怎麼辦，趕緊收工回去睡一會兒吧。」

聽了我的話，他們也先後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準備收工回家，三姐卻從更衣室拿來了一個睡袋，我一看就樂了，這玩意兒是我們剛剛進公司那時候準備的，因為那時候經常加班到深夜，有時候甚至要熬通宵，公司住所兩頭來回跑又麻煩又浪費時間精力，因此就在公司里準備了睡袋、牙刷毛巾等等一應物品，加完班就打開睡袋眯一小會兒，然後接著上班。

不過這幾年因為職位漸高，手裡的具體工作越來越少，因此我已經不用這玩意兒了，此時又忽然見到，只覺倍感親切，於是笑道：「三姐，你居然還備著這玩意兒！你這是要憶苦思甜還是要裝個樣子給領導看啊？高總和李總可都不會在公司里呆到這麼晚的，小衛子他們幾個備著還說得過去，你好歹都已經是個項目經理了，至於還那麼辛苦嗎？」

三姐笑了笑說：「憶什麼苦啊，這不是太晚了嗎，回去又會吵到馬潔，她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去開店呢，所以就乾脆不回去了！」

「呵呵，不錯，三姐好樣的！」小師妹在一旁說：「這麼體貼的男人，現在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馬潔這輩子有福氣啊。」

三姐哈哈一笑：「那還不是因為柳姐你也是個夜貓子，經常跟我們一樣起早貪黑的嗎？要不常哥肯定也會在辦公室里備上一個的。」

我笑罵道：「你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別亂說啊！」

我們其他人一起從辦公室出來后，趙錦秋說要先去上個衛生間，我和小師妹、小衛子、楊建波還有馮丹五個人就先下樓了。在電梯里正說著閑話，我的手機簡訊音忽然響了，掏出來一看，居然是趙錦秋髮來的一條簡訊：

常哥，四點鐘，樓下星巴克門口，不見不散！

小師妹在一旁疑惑的看著我說：「誰啊？半夜三更還在給你發簡訊？」

我一面把簡訊刪了，一面若無其事的說：「垃圾簡訊，代開發票的！」心裡卻說：這小妞夜半三更的約我，這算是怎麼回事，明明一開始是我在騷擾她的，怎麼這兩天似乎反過來了，倒有點像是她在騷擾我、調戲我的意思了。

到了停車場，楊建波和馮丹都搭小衛子的車走了，他們三人住在一片，順道。我心裡正琢磨著怎麼甩開小師妹，好去赴趙錦秋的約會，小師妹卻沒去動她自己的車，而是鑽進了我車裡來，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對我說：「師兄，我有話要跟你說，今晚就搭你的車回去了。」

我心裡想著趙錦秋四點鐘的約會，可這時候小師妹就在身旁，既沒辦法推脫小師妹，又沒辦法聯繫趙錦秋，只好無奈的發動了車子往家裡開回去。

車子剛出停車場上了路，小師妹就問我：「師兄，為什麼不讓我去聯繫會計師事務所呢？」不等我回答，她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嘿嘿，我也知道你是為我好，可這件事情我都已經插了一腳了，也算是主謀之一吧，現在再迴避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事已經和你沒什麼關係了。」我說：「我今晚已經和田保東說好了，你今天上午去富通商貿只是和他當面約定一下籤訂合同的時間，具體的事務都是我之前和他在電話里就商量好了的，你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內情。」

「啊？那……那好吧，謝謝二師兄。」

我哈哈一笑說：「咱倆誰跟誰啊，還謝什麼，就算要謝，那也要拿出點行動來吧，別光是掛在嘴上。其實我這麼做吧，主要也是為我自己打算的，萬一我要是進去了，好歹逢年過節你還能來探望一下我，給我帶上幾條煙啊什麼的，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只抽玉溪的。要是弄得咱倆都進去了，那可就徹底玩完了。」

「呸！呸！呸！烏鴉嘴！」

回到小區之後，我將車直接開到了小師妹住的18幢樓下停住，她卻沒急著下車，而是轉頭看著我說：「師兄，我知道你……你愛惜我，所以把我撇出來了。這件事情，本來我是不贊成你做的，可你又不聽，現在既然已經簽了合同，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那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你放心，我每周都會去看你的，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最多也就四五年而已，四五年之後，我也才剛剛三十齣頭，不算大。」

小師妹這話似乎有點向我表白的意思，一時之間我心頭很是慚愧，其實我心裡也喜歡她，偏偏就沒勇氣先說出來，居然讓她一個女子先開口了！

但轉念間我又想起了肖婉，不由在心裡暗嘆一聲：唉，再有一年多我就三十歲了，當初的約定……最後我裝作滿不在乎的哈哈一笑說：「師妹，你這是什麼話，你都說了，以我的本事，肯定不會出什麼事的。快四點了，你快回去睡一會吧，馬上又該起來上班了。」

小師妹撇嘴勉強笑了一下：「那……那好吧，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睡，記得明天早上來接我。」說完就下車去了。

我獃獃的看著小師妹向樓門口走去的背影，在心裡暗暗說了聲對不起，心裡不由得有點煩躁起來——我這幾年到底是幹了些什麼啊，怎麼會把自己的感情生活搞得亂七八糟的呢？

直到小師妹打開了單元門，站在門口對我揮了揮手，我才回過神來，一看四點已經只差不到兩分鐘了，於是急忙掉頭又開出了小區，往公司折返回去，路上給趙錦秋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要遲到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