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娑月公主
翌晨，北宮衡才起，府中的下人便來傳話，說宮中有人來請他入宮面見南榮王。
北宮衡跟隨傳旨的人進了宮，卻被帶到了南榮王的寢宮。
隔著幔帳輕紗，不待北宮衡說話，裡面傳來南榮王的沉沉的嗓音，「孤王有一事要交於丞相大人處理。」
「王上請說。」北宮衡立在外面，看到裡面似有人影微動。
「孤王準備三日後舉兵進攻扶搖國，丞相大人膽略過人，還要請丞相大人作為楠康國的軍師，助孤王拿下扶搖國。」幔帳里人影靜，只聽得南榮王語氣淡淡。
北宮衡心頭愕然，緩緩道：「非臣不可？」
南榮王道：「非你不可。」
北宮衡沉吟片刻，「若是王上答應我一件事，那我便答應王上的要求。」
裡面傳來南榮王的輕笑，「北宮衡，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處境。」
北宮衡聞言卻是坦然，道：「我自然知道我的處境，但是，我想您絕不會做出讓長歌傷心之事。」
「那你先說來聽聽也無妨，但你不要以為用長歌便可威脅我。」
北宮衡往前一步，目光如刺，盯著幔帳里的人影，「我想知曉當年之事。」
裡面的人影似乎起身，遲疑著，「當年的事情，如今知曉了又能做什麼？」
北宮衡又道：「如果您不願意說的話，那麼我可以換一個要求，或許，我可以從您口中知曉您身邊的那名神秘女子的身份。」
裡面的南榮王聞言，語氣似有些悵然，道：「是長歌與你說的，對嗎？」
北宮衡道：「她只是不願看到自己的相信著的父親在有心人的引導中走上了歧路，而我斗膽猜測，或許這名神秘的女子與當年之事也有關係。」
隨後，只見宮人挑開幔帳，南榮王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揮手屏退了左右，站在北宮衡面前。
南榮王眼中似乎寫盡了五千年的滄桑與沉重，他望著北宮衡質疑的神情，抬了抬那微垂的眼皮，道：「你為何非要知曉當年之事？」
北宮衡道：「我不相信世代忠心的南榮家會趁火打劫，背叛北宮一族。」
南榮王聞言，失聲大笑了幾聲，「哈哈哈，天下哪裡又有全然無私的人？」
北宮衡又道：「那為何當年皇兄為何執意要進攻善圖國，而身為當年那場征戰的將軍，您到底又經歷了什麼？」
當初，國家安寧，自己在外尋風踏月，直到皇兄征戰善圖國回來後身染重疾，他才遲遲返回宮中，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何皇兄要突然去攻打一個毫無用處的邊陲小國，而他卻一直沒有機會問個明白。
南榮王面色平靜如水，道：「古今帝王，又有誰不想平四海，囊九州，一統天下呢？即使那只是一個毫無用處的邊陲小國。」
北宮衡：「即使皇兄突然心血來潮要去征戰那種無用之地，身為大將軍的您又怎會不出言阻攔？」
南榮王錯身走到一邊，道:「我只是一個臣子，皇命難違，不得不為。」
「那當年戰況詳情呢？」
「如世人所聽到的那般，善圖國邊境守城將士棄城而逃，善圖王死，舉國投降。」
北宮衡皺了皺眉，道：「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是你當年親手殺了善圖王？再怎麼說，他可是。。。」
南榮王露出疲態的笑容，「對啊，善圖王可是娑月公主的夫君，可那又如何？這是先皇的旨意。」
北宮衡：「即使善圖王棄了娑月皇姐，可到底只是兩人無緣，皇兄也不至做到此種地步。」
聽到娑月的名字，北宮衡不禁嘆息了一聲。
娑月公主，彷彿是一個久遠的稱呼，只是這個名字如今恐怕也無人想起與提及了。
倦倚玉蘭看月，闌花簌簌聞歌落，歌喉清亮，舞態婆娑，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這是有人曾月夜所見娑月公主所說之詞。
娑月曾是惜花夫人所生的四公主，而後宮中之人傳言娑月公主乃是惜花夫人與外人私通所生，先祖皇帝一怒之下賜死了惜花夫人，而娑月公主在成人之時便被安排遠嫁善圖國。
娑月公主出嫁不到兩年年卻忽然返回皇宮，宮中之人紛紛猜測其中因果，而娑月公主卻從未向人解釋，加之娑月公主身份本就遭人口舌，所以外人皆道娑月公主是被善圖王所拋棄。
北宮衡雖然對這個四皇姐並沒有惡意，但卻也很少與四皇姐碰面，而當時身為太子的大皇兄卻似乎與四皇姐走得很是親近，所以娑月公主回宮之後，大皇兄對她關愛有加，只是後來，卻莫名從皇宮消失。
再後來，便是皇兄征戰善圖國，坊間甚至有人傳言皇上進攻善圖國是因為善圖王負了娑月公主，所以皇上要為四公主討回公道。
南榮王眉頭皺得更緊，道：「當年因為娑月公主的身世，娑月公主在宮中遭受眾人欺凌，唯有先皇與娑月公主最親近，後來見到娑月公主回宮又遭人口舌，想必那時先皇便打算要向善圖王復仇了吧。」
北宮衡不解：「那當年善圖國滅，善圖王被殺，還有其他王室中人呢？善圖王可曾有子女？」
這些往事在北宮衡聽來，只覺仿若夢一場，本來繁榮昌盛的北宮一族，如今卻只落得個搖搖欲墜的半壁江山還有冷冷清清的皇宮。
似乎在娑月遠嫁的那刻，北宮一族的命運便開始慢慢走向另一條衰落的道路。
南榮王似沉浸在往事中，半晌才道：「善圖國王族鄭氏還有一對兒女，在戰爭后和善圖國的大將軍一起失蹤了，從此杳無音信。」
北宮衡聞言，心神一晃，心中浮現出一人的面容，道：「鄭氏。。。那失蹤的遺孤可是娑月皇姐的孩子？」
南榮王搖搖頭，似有失落，道：「不知，只知其中一子是善圖王另冊的夫人所生，還有一女，大概除了王宮中少數人外無人知道她到底是誰所生，只是戰亂后，曾經的知情人也難尋了。」
北宮衡仍有疑惑：「難道皇兄當年征戰當真是為了娑月皇姐嗎？只是為何，後來，皇兄卻為何突然病逝，還有您又為何會突然叛變？」
說了許久的往事，北宮衡終於又將話題引回了南榮王身上，直至今日，他仍然無法完全相信南榮一家會趁虛而入，不由分說奪走北宮一族的江山。
南榮王舒展了眉頭，笑了笑，「無論你問多少遍，結果都不會變，如你所見，南榮氏篡奪了北宮氏的江山，難道你到現在還心存幻想南榮氏會拱手將這半壁江山交還嗎？」
北宮衡拱手行了一禮，「既然王上這樣說，臣也無話可說，臣先告退了。」
北宮衡剛轉身，南榮王在身後道：「三日後，大軍會向南進發，丞相大人切不可暗中告密。」
北宮衡沒有回頭，淡淡道：「臣心中自有分寸。」
見北宮衡如此從容，能屈能伸，南榮王朗聲笑著道：「只是沒想到北宮一族也有對南榮氏俯首稱臣的時候，哈哈哈！」
北宮衡只是頓了頓，背卻挺得更直，大步流星踏出了宮門。
「又是北宮氏的人，還真是難纏。」北宮衡走後，寢殿裡間緩緩走出一個身材窈窕，朱含碎玉，雲髻婆娑的女子。
那女子盯著北宮衡出去的方向，走到南榮王身邊，輕輕靠著南榮王，姿態既嬌且柔。
南榮王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道：「別忘了你也是北宮氏的人。」
女子似笑非笑，抬手輕撫著南榮王的臉龐，道：「我並非是北宮氏一族的人，畢竟北宮一族從來沒有人肯定我的存在，我更願意做南榮氏的人。」
南榮王拿下女子的玉手，有些躊躇道：「我這樣做你真的會開心嗎？我這樣做真的。。。」南榮王咽下了後面未完的話。
女子道：「怎麼？你後悔了？」
南榮王握住她的手，道：「為你，不後悔。」
看著眼前女子，恍若又見那夜雲開月明，玉蘭簌簌如落雪，幽香迷人，佳人舞姿如楊柳婆娑，歌聲幽眇清亮，令人從此心神難定，即使前方是深淵萬丈，也依舊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