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聘禮

第364章 聘禮

第358章聘禮

再見齊明遠,是在徐家的花園子裏。

那天徐天德吩咐小廝去送請帖,齊明遠就隱隱猜到是因為什麼了的。

蔣融沒能得個準話,但他說,看徐天德那樣,並不像是立時就要拒絕的。

齊明遠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有些許期待,也有一絲彷徨猶豫。

自幼苦讀,為的是有一天出人頭地,離開齊家,再不必受制於人,仰人鼻息討生活。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他從沒有猶豫過半分。

如今談論起他的婚事來……

師母那天問他,是不是怕齊家不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爹娘都不在了,本該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可他和齊明遇之間,只不過是暫且沒有撕破臉罷了。

他既拜在夫子門下,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的婚事,夫子自然做的了主。

從家裏一路往徐家去,齊明遠心裏不怎麼安定。

小廝領着他進門,可他很快發現,這絕不是往正堂去的路。

果然不多時,那花園子出現在他眼前,領路的小廝掖着手往旁邊兒一退,笑着請他進去。

齊明遠微一蹙眉,猶豫片刻,到底抬步過了月洞門。

徐家的花園很大,景緻也好。

齊明遠幾乎第一時間就看見了那置身花圃中的俏麗身影,而後腳下一頓,遠遠站定住,不肯再上前。

徐月如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的,緩緩回頭時,面上溫和一片,唇角微上揚著,是一副笑臉迎人的做派。

齊明遠幾次見她,都沒見過她這樣的神情,沒由來的,心下一沉,竟下意識越發想要往後退。

徐月如一歪頭:「來都來了,要走?」

他身形就頓住了,那才退了半步的動作,也順勢就收了回來:「是徐姑娘要見我?」

明知故問。

徐月如斂去笑意:「你這麼聰明的人,人見人誇,來之前猜不到是誰要見你?」

齊明遠覺得今天的徐月如,是不大一樣。

她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但氣勢又並沒有端的那樣足,不夠嚴厲,他甚至看出三分嬌俏。

她先前……先前真不是這樣的。

齊明遠沒上前,就在那兒站直了,一動不動的:「徐姑娘有事?」

徐月如折了枝花,拿在手上把玩著,聽他這話,嗤了一聲:「蔣大人前兩天來我們府上替你保媒,你今天倒來問我有沒有事?」

這姑娘還真是……

齊明遠臉上的笑意也凝了一瞬:「那姑娘今日見我,是何意呢?」

在那一瞬間,齊明遠的心裏閃過無數的念頭。

是不想答應,但又不想拂了夫子的面嗎?

所以私下裏見他,希望把話說開了,讓他去勸夫子,將此事作罷,治黨從沒有發生過?

還是說,她願意,但有別的話要問清楚——

這些念頭在齊明遠的腦子裏翻騰了好半天,他面色越發凝重,後背也浸出一層汗來。

徐月如看在眼裏,眯了眯眼:「聽說齊六公子雙親早已故去,家中是嫡長兄做主?」

這問題……

齊明遠眉頭緊鎖,點了點頭。

徐月如哦了聲,繼續又問:「你和你兄長,關係怎麼樣?」

夫子沒跟她說?

齊明遠深吸口氣:「姑娘是來打聽我的家底?」

「你說要娶我,難道我不能問問清楚?」

那樣的理直氣壯,真像是徐月如會說出的話。

這天下女子,似她這樣的,怕真是少有了。

尋常姑娘家害羞還來不及,她倒好。

只怕今日要見他,也是她的主意。

她爹娘寵慣,自然由着她的性子,安排了今日的見面,對外還要遮掩過去,只說是徐天德請他過府一敘。

想明白了這一層,齊明遠心下反而松泛起來。

她要問這些,八成還是樂意的吧?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抱拳拱手,長揖一禮:「不瞞徐姑娘,我與兄長關係並不好。我父親在我三歲上過身,屍骨未寒時,兄長就將我母親趕去了莊子上獨居,叫我們母子分離,而我娘搬去莊子上一年多,就過身了。」

徐月如呼吸微滯。

她只知道齊明遠父母雙亡,但卻不知,他身世竟聽來如此凄慘。

齊明遠見她不說話,自顧自又說:「兄長待我算不上好,所以我幼年時便決心要走科考的路,發奮讀書,只盼著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再不必仰人鼻息,在他手底下討生活。」

「那你……」徐月如喉嚨一時發緊,「如今你高中,來日還會蘇州去嗎?」

齊明遠倏爾笑起來:「徐姑娘覺得,我還回去嗎?」

他目光灼灼,閃爍著徐月如看不明白的光彩,那樣透亮,那樣吸引人。

他在看她,她卻不敢與他對視,匆匆挪開了眼,嘀咕了兩句什麼話。

齊明遠站的有些距離,她小聲嘀咕,他沒能聽見,就問了句:「姑娘說什麼?」

徐月如撇了撇嘴:「可你始終是齊家人。」

「我身上自然留着齊家的血,到死也是齊家子孫,但那又如何?」齊明遠一挑眉,「來日我殿試高中,入朝為官,他做他的齊家家主,經營他的鋪面產業,我做我的齊六公子,好好走我的仕途,互不相干罷了。」

他說這話,好不灑脫。

徐月如仔細品了品。

恐怕他和他那位嫡長兄之間,不光是關係不好而已。

他輕描淡寫用這四個字帶過去,實際上,心裏只怕是恨的。

「那也就是說,你將來總要留在京城了是吧?」

齊明遠隱隱明白過來,她究竟想要問什麼。

再三的想過,提步上前去,走近了些。

徐月如身形微動,眼睫也顫了顫。

齊明遠看在眼裏,只當沒看見,在她面前站定住:「我有信心金榜題名,來日自然留在京中,當然了,若是朝廷分派,將我派往外阜為官,我是沒法子的,可我的心裏,總是願意留在京城的。

姑娘是徐家獨女,若得姑娘為妻,我自不會叫姑娘與徐大人和夫人骨肉分離。

至於我家中,縱使是一團烏糟,要與人勾心鬥角,我也絕不會叫姑娘與他們廝殺一場。

無論在內還是在外,有我在,姑娘便不必受累。」

徐月如眉心一動:「你這人——」

她只道齊明遠正人君子,讀書讀的那樣好,何曾想過,他說起好聽話來,也這樣得心應手的。

偏偏又不是油嘴滑舌的做派。

他這樣一本正經的,更像是保證。

徐月如再深吸一口氣,胸膛處起伏一番:「你知道我擔心什麼?」

齊明遠唇畔的弧度越發大了:「自然是知道的。」

她這樣的女孩兒,無論嫁什麼人,都是本不必受苦受累的。

他家裏是一團亂麻,別說她了,只怕徐天德夫婦也是不放心的。

她今日問的這些,未必是她要問的。

他一個人在京中,徐天德比他長了一個輩分,作為長輩,總不好因為兒女事,就咄咄逼人的問他這些,倒不好看。

偏偏徐天德又敬服夫子,夫子開了這個口,他大概其的問過,也不好說什麼不中聽的話。

但徐家人,的確是夠坦蕩的。

原本這些話,徐夫人出面見他,也不是不能問。

齊明遠微抿唇,低眼看她手上的那枝花:「姑娘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徐月如盯着他看了很久,也不知是想從他面上看出什麼。

打從過了月洞門,看見她,他表現的都過於平和了。

沒有情緒起伏。

不激動,也不拘束。

徐月如想了半晌,沉了沉聲:「你喜歡我?」

齊明遠猛然抬頭,視線從那花枝又重落回徐月如臉上。

小姑娘生的精緻,巴掌大的小臉,眉眼彎彎,其實她面相真的很善。

她極認真的在問他,眼神清澈又乾淨,不是試探,也不帶嬌羞。

她單純的好奇,他是不是喜歡她。

齊明遠有些心動,也有些無奈的。

須臾他點頭,才看見眼前的女孩兒眸色微動:「姑娘不信?」

徐月如說沒有:「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她什麼呢?

齊明遠明白了。

「姑娘是怕我為徐家權勢,才請了夫子上門為我保媒吧?」

徐月如挑眉看他:「你這樣說,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

齊明遠淺笑出聲來:「你覺得幾面之緣,我卻突然要求娶,很可疑是吧?」

「我長得好看,性子也好。論出身,比容貌,我都很招人喜歡,我從小就知道,所以即便只是片面之緣,你說喜歡我,我也信。」

她揚起下巴來:「但我是在問你,你喜歡我什麼?」

容色過人,可總會老去。

出身再好,這天下勛貴人家又何其多呢?

齊明遠定定然看她:「徐姑娘為人灑脫,性情溫和,自然很難讓人不喜歡。

我家中也有姊妹,自有驕縱,囂張跋扈。

入京之後,也聽說過京中貴女們的那些做派,也親眼見過一兩回。

姑娘出生高門,卻從不是個跋扈的人。」

他這話說完了,又頓了頓聲。

停頓的工夫,徐月如也並不曾接話催他,分明是知道他仍有后話。

果然齊明遠不多時便又接過自己先前的話來:「可知色而慕少艾,我喜歡姑娘,誠然也為了姑娘容色過人。若姑娘貌若無鹽,性情再好,我只怕也很難把姑娘看在眼裏,放在心上。

何況徐姑娘的出身,於我而言,的確是我高攀。

我要走科舉仕途,若能娶姑娘為妻,來日徐大人自然少不得護着我。

無論怎麼看,我有什麼理由,不喜歡姑娘呢?」

徐月如微怔須臾,撲哧一聲笑出來:「你說這話不怕我生氣啊?」

「我若說只為了姑娘的性情,姑娘才會覺得我是虛偽小人。」齊明遠兩手一攤,「你身上確實有這些好處,便是天下男子來說,也無非這些話。

再說了,我與姑娘不過幾面之緣,說你性情好,也是了解不深,加上夫子總這樣跟我講。

這天底下的一見傾心,不全都是見色起意?」

這話說的真是極對徐月如的胃口。

那馮四對沈熙不就是見色起意?

她肯高看齊明遠一些,不也是見色起意?

她們能對人家見色起意,就不許人家看上她們這張臉了?

徐月如笑着看他:「我喜歡你這麼說話。」

齊明遠鬆了口氣:「那是我的榮幸。」

「可要是見了我父親,你也這麼說嗎?」

齊明遠一愣,不及多想,立時搖頭:「我若跟徐大人說,喜歡姑娘貌美,喜歡姑娘出生好,怕徐大人是要將我打出門去的。」

徐月如咦了聲:「那你這算是兩面三刀嗎?」

「當然不算。」他理直氣壯的反駁,「我只是講究方法,講究手段。見了姑娘,我很該坦誠相待,你問什麼,我都該如實相告,不單是眼下,將來也該如此。

但要是見你父母,自然有些話就不能說,不然惹惱了徐大人和夫人,就算有夫子保媒,我也娶不到你。」

徐月如知道他是真心的。

人的眼睛不會騙人。

她小腦袋一歪:「你有多少家底?」

這話鋒轉的實在是太快了,齊明遠一時沒反應過來:「怕跟着我吃苦?」

「我要嫁人,我爹娘自予我十里紅妝,跟着誰我都不會吃苦。」徐月如小手往身後一背,「但你若是君子,就很不該用我的嫁妝過日子,所以,你說要娶我,打算拿什麼娶我?」

齊明遠下意識攥緊了拳。

徐月如見他遲疑,心下瞭然:「看樣子,齊家雖然富貴,可縱使有潑天的富貴,跟齊六公子你,好像沒多大關係?」

「我不會委屈了姑娘,從前不爭不搶,是我孑然一身,如今就算是為了姑娘,該我的,我也總會奪回來。」

齊明遠略垂了垂眼皮:「姑娘大可放心。」

徐月如真沒什麼不放心的。

她不過是要一個態度。

看來齊明遠也不是讀書讀傻了的迂腐人。

他知道自己手上有什麼可利用的資源,更知道如何能把這些資源最優化。

這種聰明之中帶着世故,卻又活的通透。

徐月如心裏有了主意,退了兩步:「我若要一百萬兩銀子做聘禮,你出得起嗎?」

齊明遠眯眼去看她:「你故意給我出難題,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還是試我會不會誇海口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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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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