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波去浪又起（二）
暗七突然從樑上躍下，看着蒲黃凝重的臉色，以為點心有異，拔步便要出門。
蒲黃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着這個鐵憨憨正要衝出去，叫都叫不住，無奈伸手截住這個莽撞的暗衛大哥。
「哎哎哎，幹嘛去啊？你就這麼從正門出去，出了門全是驛站的眼線。」蒲黃使了大勁兒去拉這個大漢，還是被拽了一個趔趄。
「這糕點不是有毒嗎？」暗七語氣有些沖，「你再不放我去，人就要丟了。」
「誰告訴你這糕點有毒的？」蒲黃翻了個白眼。
「你……說的？」暗七雖然有些獃獃的，但還是回過味來，一切不過是他的推測罷了。「我看你面色不好，還以為這糕點有毒，不知哪路的牛鬼蛇神混進驛站，喬裝打扮來害主子。」
「你個憨憨！」蒲黃不禁有些好笑。
「七……七哥又莽撞了。」一個半男不女的聲音從二人身後響起，使勁咳了咳，又變成了有些稚嫩的男聲，「若真是有毒，怎麼會這樣明目張膽的來送死。」
本來還在爭執的二人被剛剛詭異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到西屋裏躺着的「百里昭瓊」下了地，此刻正以一張怨婦臉的表情站在桌前端詳那兩碟子點心。
「哈哈哈……」暗七大笑。
「嗯？」蒲黃剛鬆開暗七的衣袖，見他如此大聲反手又是一捶。
「哦哦。」暗七忙放低聲音，「小九你的聲音怎麼這樣了？」
「怎麼這樣？要不你來吃個丸子易個容試試？」假扮百里昭瓊的暗九憤憤然盯着嘲笑自己的親哥暗七，腰間的軟劍此時綳直了劍身，像是馬上開始兩兄弟的日常切磋。
暗七暗九是親兄弟，又同時進了風雲樓密殺組，暗七高大威猛，暗九靈巧敏捷，性格互補，正是默契十足的好搭檔。此次主子們傾巢出動，主子和小主子分撥帶走了大部分暗衛，留下幾個便以暗七為首，在小主子回來前暫時聽候暗七暗九和蒲黃的差遣。
「好了好了，暗九大哥你注意一下你的喉嚨，一會兒又要吃一顆擬聲丸，還要再給你按摩咽喉找聲位了。」蒲黃趕緊轉移話題，「這點心好的很，但這個托盤我不在行，還是你們二人看看可有什麼機關吧。」
暗九冷哼一聲，卻不肯再開口，和暗七一起仔細端詳著這個紅木托盤，最後還是抬起頭來沖着蒲黃搖了搖頭。
暗七一心覺得這個紅衣丫頭和點心盤子有什麼不妥，記得抓耳撓腮卻也發現不了什麼關竅，急了眼，拿起那個紅木托盤顛過來倒過去的琢磨，最終也是放棄了，單手拎着丟給暗九，暗九卻覺得左手一重，手腕子就被壓了下去。
「很重哎，你突然扔過來會弄傷關節的。」暗九終於忍不住開口吐槽自己的暴躁老哥。
「沒錯，就是這裏，很重！」蒲黃合掌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其實還好，也不算重，事發突然而已。」暗九把托盤換到慣用的右手，並沒有覺得這個重量有什麼問題。
「那如果是一個女子呢？」蒲黃仔細回想，「我突然開門，紅香不慌不忙，敲著門單手就穩穩的托著這個泥金紅木盤，並沒有手下的小丫頭跟着幫忙，這個大丫頭雖然一直被綠玉打壓，但是一定不簡單，起碼是有點功夫的。」
「紅香？那個紅衣丫頭？我看着也不像哪個主人家服侍的正經丫頭？天天前廳後院的轉悠。」暗七見自己的話被證實，紅香果然有問題，開心的很，又突然懊惱，「我就應該跟着她，看看是誰安排她來打探，你又不讓我追。」
「無妨，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廟，主子不在這幾天，這個紅香要多多注意。」蒲黃提醒著兩人。
「明白。」暗七暗九齊聲應到。
三人湊到一頭，商定了接下來的事情，暗七先行一步，消失在夜幕中。暗九說了太多話，聲音已經完全跑偏，蒲黃欲哭無淚，扯他去西屋吃丸子按摩練聲了。
滄州驛站里似乎恢復了平靜，靜靜等候着主子們歸來。
然而平靜不過片刻，還在西屋練聲的暗九驀的按住了蒲黃的手，漸漸有無數甲胄摩擦的聲音從驛站後傳出，蒲黃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暗九將窗扇抬起一條細細的縫，躲在窗下的陰影里向外望去，想要從一片漆黑里獲取更多消息。
「咯噔」一聲，似乎有人飛檐而過，暗九拔出腰間軟劍，抬手就向樑上躍下的黑衣影子刺去。那人身手也不同尋常，雖然暗九刺去的疾，他反手就用一柄長刀截住了暗九的攻勢。
「小九！是我！」來人扯下面巾，不是暗七是誰？
暗九面無表情地撤了劍，無視罵罵咧咧的暗七。
蒲黃收拾好東西從西屋慌慌張張的奔出來，看見熟悉的二人都沒有受傷，心口懸著的大石這才沒了影。
「你先不要說話，我來幫你問。」蒲黃一把捂住暗九的嘴，順路抑制了暗九的呼吸。「外面怎麼突然調兵？哪家的兵？從哪來到哪去？」
「我不是按咱們商定的去追蹤紅香了嗎？誰知道那妮子乖覺的很，像是發現了我，沒有什麼異常。又像是吊著我，我以為跟丟了她卻又出現在一些婢女應該出現的地方……」暗七撓了撓頭，蒲黃雙眼死死地盯着他，珠連炮似的問句把他問的暈頭轉向，於是他還是打算從頭說起。
「說重點。」
「重點就是……沒有重點。」暗七無功而返也是有些不耐煩，拉開蒲黃按著暗九的手，先把憋氣到翻白眼的暗九解救出來，「這不是聽到外面響聲有異，就先回來了。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馬上就有結果。」
話音剛落，窗外翻進一個暗衛，湊到暗九耳邊私語片刻，隨即又跳出去了。
「外面是雍國的兵士，已經集結完畢離開了，目標並不是我們的驛站，也不是漱玉齋。」暗七沉吟了片刻：「蒲黃姑娘，方向是滄州城北，你是邇柔姑娘從雍國帶走的人，對滄州城北可有什麼印象？」
「北面？」邇柔臉色忽變，「殿下們今日所觀的走冰在永濟渠，永濟渠便在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