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暮雪天山下

蕭何丹仍然暗中保護著慕沉香，雖然他已經有了家室，也還對她有着一絲企寄，更何況，現在她是叛軍的首領。他們一直以來的存在，就是為了找到公主，扶持她東山再起。

知道有他的存在，她才敢一個人走向靜華宮。

這宮裏的路沒有變，只是人變了，她變了，現在，身後的裙擺拖在地上。每走一步，彷彿有一些冤魂在拉扯着她，不讓她走得輕鬆一點。

「奇怪，為什麼我會覺得我做錯了什麼？」她心裏暗暗疑惑。

她一直認為自己沒有錯，相對於其他嬪妃下毒暗殺的手段，她覺得她做人做事，已經很憑良心了。

轉眼間已經入了靜華宮，這裏是李英琪的地盤，裏面全是她的人，外面也全是，蕭何丹沒有必要躲藏着，光明正大的跟在她身後。

「蕭大哥，你認為，我還是我嗎？」不顧其他宮女的存在，她毫不忌諱的這樣問道。

「你這樣問，讓我很慚愧，在你眼裏我算是好人嗎？算，但我知道，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我不是個好人。」蕭何丹冷靜的說到。

「道理我們都懂，可是，心裏還是會懷疑自己。」

這一次，蕭何丹沒有答話，李英琪在等着她了。

整個靜華宮都是李英琪的人，不知何時，她已經將靜華宮中的宮女全部換作了自己的人手。即便如此，兩人談話時還是在她的閨房之內，外面由身負高深武功的宮女把守。哪怕是突然發生什麼大事，她們也可大搖大擺的坐在屋中侃侃而談。

李英琪的閨房內有些暗，生怕外面的人從遠處看到裏面的人。

「你的手越來越長了，竟然敢將所有宮女全部換掉？」說話間，不用她請，自己嫻熟的坐在她的對案桌前。

看似苛責，實則為褒獎，李英琪輕笑，肉笑皮不笑，笑得很自然，兩人簡單閑話后，她自袖口中拿出一封密信，推到慕沉香面前，道：

「這是關於你那幾個宮女的。」

此話一出，慕沉香皺眉，好似已經知道些什麼。

「你別告訴我說你早已知道些什麼。」

「是，所以，我才趕緊將她們從我身邊支走，一來讓她們遠離是非，二來想讓她們做個普通人。」她直言不諱。

「你可知道何為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李英琪一掌拍在信封上，原本白嫩如玉的竟青筋暴露！可想她用了多少分力道。

這是她第一次在慕沉香面前動武，是警告，是威脅，也是勸告。

是了，堂堂武林皇帝，怎麼可能不會武功？慕沉香收斂心中震驚，平靜如常道：

「我會讓她們對你對我都產生不了威脅，這是我最後的仁慈。」

「別急着說什麼仁慈，將信奉打開看看吧」

她還是將信奉打開，她要親眼看一看，她自己挑選的這幾個丫頭，都是什麼來歷！

展閱完畢，她愁眉深鎖，但一如平常的臉色還是沒有改變，可見，她心中決意還是沒有多少改變。

「除了張道昌之女和金玲有些棘手，我能解決，你不用插手。」這算是她的讓步。

「好，現在宮內就咱們姐妹兩，你千萬馬虎不得，至於皇後到底在想什麼，你我還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這話又是另外一個意思，慕沉香知道，以她的的能力，在陳鳳顏那裏什麼也沒有得到，包括陳鳳顏要離開皇宮的事。

按理來說，陳家已經將自己手下十幾萬兵馬全部調出，送予李江心，讓陳宮得以出征。他們的勢力應該會減弱才對，但是，不只陳家，其他也是彷彿沒有什麼變化。這幾個大家族的水到底有多深，她不得而知，現在想想，還是很佩服李江楓，他到底是如何以十二萬幽雲十二騎就鎮壓了可以撼動大涼半壁江山的幾個家族的！

她發現了，亦或是沒有發現她與陳鳳顏的關係，都算是在警告她不要與陳鳳顏走得太近？

想來想去，該是允諾她的條件，兩人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也是，皇後娘娘心機深沉，雖然幾次蒙她救命，但不知道她何時會捅我一刀。」

這話算應付過去了，李英琪沒有多話，滿茶送客了。

知道她還有事，慕沉香不再打擾，出了靜華宮，該是設法處理金玲之事了。原以為她只是一個被流放的醫女，不曾想，她竟然有這般大的來頭，若是利用好了，周國宇文懷可不戰自退。可若是利用不好，兩人姐妹情誼就此破碎。

兩人中間，還有杜明禮，他知道金玲的身份嗎？這是慕沉香此時的心結，杜明禮在她心中宛若生父，此時事情與他有關，她不得不多一分小心。

「此事，問過義父吧，或許，他知道些什麼。」

她腳步轉向宮外梨園方向，遠離了靜華宮。

靜華宮中，確認慕沉香離去，宮外等候已久的侍女才慌忙來傳信：

「報」。

「進來」，李英琪命令道。

傳信侍女進入她閨房中，將信封遞交。

她緩緩展開信奉，得到的是最讓她欣喜的好事。

「江楓下天山了！太好了，終於等到他。」

信件乃是八百里加急，也就是說，至少八天前，李江楓就已經下了天山，這才被她的人馬發現。

「王爺下了天山後去了何處？」她忙問道。

「奴婢不知，奉天王下山後，便被他的兩個侍衛接走了，至於去向，無人能知。」

「嗯，罷了，下去吧。」

心知李江楓的本事，他若隱藏行蹤，即便她手段通天也難以查到，他已經下山，這就是給她的最好的消息了。

八日前，天山下，明玉樓下，李江楓帶了落梅劍，一人脫身逃走，他腳步飛快，生怕風朝闕反悔。此時他還在天山腳下，如若他反悔，隨時可以將他捉回。

茫茫大雪中，只見山下一片蒼翠，是與山上不同的顏色，只要逃入山下森林中，就算是成功逃出生天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催命的聲音：

「李江楓，往哪裏逃？」

李江楓冷笑，頭也不回，只聽腳步聲，他已經知道身後跟來了十個蒙面殺手，他們是來活捉自己的。

現在還不是與風朝闕撕破臉皮的時候，他們還殺不得，待得確認了他的身份，兩人便是生死相向。

「幾位還是別追了，論武功，再下只怕過你們樓主。」他哈哈一笑，輕聲戲謔十人。

不防回頭間，前方竟然是一道斷崖！

「李江楓，你走不了，束手就擒吧。」十人中的首領停下腳步，站出來好言相勸。

李江楓知道，風朝闕應該不會後悔，是他這幾個手下忠心耿耿，知道他的心思，這才不請自來。

他並不害怕，回頭看了一眼十人。一轉身，傲然面對萬丈懸崖，臉上帶着笑意。

一年了，他才能好好享受明玉樓外的風光，在與他們廝殺之前，也要讓他們好好記住這些風光。

「你……看不起我們嗎？」他越是悠閑，帶頭人越是氣憤，拔刀相向，想要動手李江楓一動不動，只靜靜道：

「這河山大好，既然想動手，就給你們片刻時間，想清楚遺言，本王送你們上路。」

「可惡……」

雖然氣憤，但他就在那裏站着，一身華服與飛雪相映，彷彿入天人之境，滄海桑田都在他呼吸之間，這般的架勢，他們只在風朝闕的背影上看到過。現在，他們能夠理解到風朝闕為何喜歡他，因為，他們兩個，本就是一類人啊。

幾個呼吸過後，他眼神一稟，手已經按在劍柄上，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聲破空聲響。

「咻咻咻」

數十隻箭矢疾旋而來，明玉樓殺手還沒反應過來，紛紛中箭倒地。

白色大雪中，一灘黑色人影湧向李江楓位置，是展紅帶着刺客前來救駕。

「嗯？終於來了，不算晚。」早已在計劃之內的展紅雖然遲了點，但總歸沒有讓他失望。

展紅帶了四十幾人上山，上前查看屍體，確認沒有活口之後，這才放鬆下來，向李江楓啟稟道：

「展紅救駕來遲，王爺恕罪。」

李江楓自然赦免了他的罪過，他本就沒有罪過，來的剛剛好。

在他們保護之下，李江楓很快下了天山，展紅還想讓他休息休息，但李江楓哪裏想過休息，待人馬集結后，他便急促問道：

「宮內形勢如何？」

說起宮中局勢，李江楓在上山之前就命魑魅魍魎兩人時刻關注，此刻他問起，兩人在人馬中站出來稟報道：

「宮內形勢雖刻不容緩，但一切都在王爺預料之中。」

宮中局勢演變雖然早已是他計劃之內，但李江楓自認天命難為，更難違，因此，他不得不多下心心思：「仔細說，說清楚，香兒與她母親可相認了？余華那妖婦可有行動？熊家，燕家可有叛亂了？」

魑魅魍魎一一稟報清楚，此刻，宮內有四個勢力在周旋，慕沉香與李英琪雖然是合作，但兩人算是兩個勢力，再有就是余華和陳鳳顏。

這一次，李江楓終於鬆了一口氣，局勢一直都在他的計劃之內：

「看來，李江心差不多已經被架空了，手上能掌握的軍政大權已經寥寥無幾。」

「是，一切如王爺所料。」魑魅魍魎兩人再次回稟。

「如此一來，本王也該走一走齊國了，另，本王書信兩封，一封，你們派使節送往宇文懷處，見字如面，他會退兵的。另外一封，你們送予慕東山和陳宮，讓他們無論發生了什麼，堅守到年關將至，撤軍往劍門關。」

「是，謹遵王爺命令。」

隨即，李江楓書信兩封，派人送往兩處，而自己，則帶着小東往齊國而去，其他一切照舊，魑魅魍魎仍然監視着宮中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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