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黑夜無月，滿是柔情
回到屠龍鎮，我的心裏一直都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在玄龜這樣的異獸死去而惋惜，還是為武林中人的瘋狂行為而悲哀。
劍九也沒像往日那樣和碧螺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從卧龍澗回到宅子后，就一直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他不說話，碧螺也沒有去煩他，反而很乖巧的陪在一旁。
我知道他此刻必定心緒難平，目睹玉清子為了玄龜血的瘋狂模樣，他肯定備受打擊。他這一輩子，玉清子是他最為尊敬的人之一。如果這樣一個人被他尊敬的人，也為了所謂的增加功力和多活幾百年而變得瘋狂，劍九這樣純凈心靈的人，肯定一時間是難以接受的。
但就這一點來說，他與道門弟子相比的確有着不小的差距。在黃岐做了撤退手勢后，他們幾乎沒有一絲猶豫，都紛紛起身離開了。除了一些受不住誘惑的弟子，也跟隨武林人士躍入了崖底外，幾乎都波瀾不驚一般。這就是所謂的道心，也是一個武林中人的赤子之心。
阿清見我回來，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表情，遞給了我一塊熱毛巾后，便轉身回到房間去了。我甚至能聽到劍竹糾纏着她要講卧龍澗發生的事情。只不過，阿清似乎也有些心事，搪塞了幾句后就再也不說話了。
我沒有回房間，而是習慣性的到了大廳上方的屋頂，仰面躺了下去。
腦海中思緒很亂，卻又感覺似乎某種東西若隱若現一般。就好像明明答案近在咫尺，卻又似乎十分的遙遠。
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頭頂的天空沒有一絲月光，而腳下的院子裏已經是燈火通明了。
劍九抱着兩罈子酒閃身到了屋頂，也沒有管我要不要喝酒，就直接遞給了我一壇。
我接過酒罈，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有些遲疑道：「你······你酒量又漲了。」
劍九沉默了好一陣，才猛地喝了一口，隨即道：「阿木，你說這一次我是不是不應該下山？」
我也喝了一口，只覺得酒很糙，入口一點都柔滑，反而只有一股灼燒之感。便道：「就好像這酒一樣，你不喝永遠不知道它是烈酒還是甘醇的美酒。你一輩子待在大雪山，永遠也不會明白何為江湖，何為江湖人？」
劍九又喝了一口道：「可我卻情願不知道，那樣我就不用像現在，要借酒消愁了。」
這酒十分的烈，並且勁頭比較大。我看劍九已然猛灌了兩口，知道他只怕已經有些醉意了，便道：「你醉了。」
劍九似笑非笑的嘟囔了幾句，抱着酒罈子已然酣睡。
阿清不知何時也到了屋頂，見劍九已經睡著了，搖頭道：「他······他似乎受的打擊不小。」
我沒有看劍九，而是讓阿清坐下后，才道：「這是個過程，並且是個必須要經歷的過程。江湖險惡，不光光是一句口頭禪，更是無數人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經世名言。」
阿清從劍九懷中搶過酒罈，也猛喝了一口，又吐了一大口道：「這也叫酒？」
我哈哈大笑道：「這的確是酒，世間一等一的好酒。」
阿清也笑了笑，隨即略帶不舍和無奈道：「師父說明天就要回七星觀了，這一別只怕很難再見了。」
我剛提起酒罈的手隨即一滯，最後還是提了起來，又灌了一大口酒，這才道：「回去也好，這武林的恩恩怨怨本就不該由道門弟子來管。潛心修行，追求物我兩忘，才是你該做的事情。」
阿清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沉默了許久才抱起酒罈猛灌了幾大口，這才道：「可我已經再也做不成道門弟子了，我的凡心已動，再也沒法潛心修行了。」
我那顆早已塵封了多年的心，忽然感到一陣悸動。但我還是強行忍住心裏的躁動，努力使自己平靜道：「那隻能說明你修行不夠，更加需要好好的修行才是。」
阿清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她猛地將酒罈放在一邊，有些激動的說道：「我已經向師父辭行，並且師父也已經逐我出師門了，現在已經沒有道門弟子阿清了，只有闖蕩江湖的女俠阿清。」
她隨即又眼含春水般的看着我，柔聲道：「這位少俠，可願與本女俠一道浪蕩江湖，四海為家？」
我沒有想到阿清居然如此果斷，居然已經不再是道門的弟子了，並且為了心中的追求，她居然比我這個男人都還要果斷與堅決。
愣了愣神，我隨即笑道：「跟着本少俠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將來可能會面臨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不知女俠可曾考慮清楚？」
阿清忽然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滿是柔情的說道：「從我劈向你那一劍開始，我就已經想好了。就算你想要逃都逃不了了，我這輩子註定要跟着你了。」
我的心猛然一動，輕輕將她摟在懷中。腦海中卻出現了一些時有時無的畫面，或許很多很多年前，也有另一個姑娘，也曾這樣靠在我懷裏，也曾發誓要和我過一輩子，也曾······
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阿清都這樣靠在的懷裏，即便她沉沉的睡去，也是緊緊的靠着我。
當她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隨即有些嬌羞的看着我。我咧嘴一笑，起身握住她的手，與她一道下了屋頂。
道門在半夜就已經離開了，黃岐也曾閃身來到屋頂，見到阿清靠在我懷裏睡著了，給了我一本《太平清略紀要》，又叮囑我要好好照顧阿清后，便笑着離開了。
我對黃岐這樣的道門高人很是敬佩，他們一心問道，心不知比那些追逐名利的江湖人要純凈多少倍。
對於黃岐的不辭而別，阿清略微有些傷心，但卻沒有表露出來。或許，在她看來，既然要離開，那就乾乾淨淨，爽爽快快的離開。
劍九他們看到我與阿清兩手緊握，都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特別是劍竹，就像是看怪物似的看了好一陣，才一臉壞笑的說道：「阿木師兄，原來你才是最壞的那個，不知不覺居然跟阿清師姐在一起了，你真是厲害啊。」
阿清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我卻得意的說道：「這叫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劍九先是笑了笑，隨後又問道：「阿木，師父他們還沒有回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我看了看阿清，想了片刻道：「我要帶着阿清離開了，在玉泉劍派這麼多年了，也是時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似乎沒有料到我會要離開，劍九跟劍竹甚是其他玉泉劍派的弟子，都幾乎異口同聲的道：「什麼？阿木師兄你要離開玉泉劍派？」
我笑着點點頭道：「沒錯，也是時候離開了，欠那老頭的我也早就還清了。」
看着一臉嬌羞的阿清，我沒有再說話，而是拉着她轉身朝屋裏走去。
收拾好一切后，我對劍九他們輕輕的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