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處世何其難

第八章 處世何其難

「你回來了?」杜惠瑤進了屋,看見杜蘭真陰著一張臉扎馬步,「扎了多久了?臉色這麼差?」

「不要你管。」杜蘭真冷冷的說。

杜惠瑤理東西的手一頓,皺了皺眉,沒有說話,顧自看書去了。杜蘭真見她不搭理自己,不知怎的更加生氣了。

「你今天怎麼回事?對我什麼態度?」晚上杜惠瑤實在忍不住了。

「我就這個態度,你不想跟我說話,去跟黎會欣她們一起唄。」杜蘭真本來想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最終還是沒忍住。

杜惠瑤沉默了一下,「你聽到了?」

「我聽到了啊!」杜蘭真冷笑了起來。

「那你跟黎會欣她們去發脾氣,幹嘛對我發火?我又沒說你。」杜惠瑤覺得她簡直莫名其妙。

「你明明知道我平時很努力,你怎麼能看著她們那麼說我呢?」

「那岑苒苒跟你說我資質差又不是特別勤奮的時候你怎麼不反駁她呢?」杜惠瑤火氣也起來了。

「我什麼時候……」杜蘭真剛開了個頭就忽然響起杜惠瑤在說什麼了,之前她和岑苒苒幾個人一起玩的時候確實聽她們說過杜惠瑤,只是她沒想到被杜惠瑤聽見了。而且……那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居然一直沒有聽杜惠瑤說起來。

她只覺得一下子很沒面子,「你本來資質就差嘛!」她尚未開口就知道要糟,她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可她只覺得下不來台,哪裡顧得上這許多。

「那她們說你沒被權田真君收為徒弟不也是事實嗎?」杜惠瑤針鋒相對。

杜蘭真氣得渾身發抖,「總比你們這種一點機會也沒有的人好,花了七八個月才引氣入體,也不害臊。」她只知道揀最刻薄最傷人的話來說,哪怕本心裡是沒有惡意,一番夾槍帶棍的也足夠惡毒了。

「你倒是幾天就引氣入體了,那又有什麼用?」杜惠瑤顯然也寸步不讓。

「呵。」杜蘭真只是冷笑,兩人不歡而散,各自躺在床上生氣。

「蘭真,你跟我過來。」早課的時候,江師叔把她從靜室里叫出來,杜蘭真知道是要教她術法,一骨碌爬起來,興奮的跟了上去。

「師叔,我想過了,你說的有道理,我以後還是都練著吧。」杜蘭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勇於接受建議。

江師叔聞言滿意的笑了,「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我打算教你一門御水訣,等你熟練了再教你別的。這些基礎術法是修士神通的根基,散修可能是有一門神通就學一門,我們極塵宗傳承悠久,不是這樣的。門下弟子唯有將基礎法訣學熟練了才可以學神通。」當然,那些外門弟子、雜役弟子也就比散修好點,所以這條規矩僅限於內門弟子,但這些就沒必要告訴杜蘭真了。

會先教御水訣,不得不說是江師叔用心良苦了。五行道法裡面,御水訣最好掌握,但屬於易學難精的法訣,杜蘭真學會了威力也不會很大,不至於誤傷他人。而且金生麗水,以她九成五的金靈根,學起來應該事半功倍。等到掌握了御水訣,再學御火訣,也就不至於把房子給燒了——就算真的燒著了也能及時滅火。

「師叔……」杜蘭真猶豫了一會兒,「我能不能也學一門偏向體修的法術?我覺著,扎馬步對我效果不大了。」

「我對體修的法術沒什麼研究……」她有向學之心,江師叔不可能不願教的,「這樣吧,我去幫你問問韓管事,你先學御水訣。」

「看我的手勢。」江師叔伸出手來,掐了一個法訣,「嗖」的一下一道水箭就飛了出去,杜蘭真看了很是興奮,也跟著伸出手來。

「姿勢不對。」江師叔一點點幫她糾正,「一開始肯定有點不習慣的,但是掐的多了,你的身體自然就記住了,也就不需要每次都在意手勢了。好了,然後慢慢平推,調動周身的水靈氣,推!」

杜蘭真在江師叔幫助下聚集了一個小水球,興奮極了。

「這還是我手把手幫你,水靈氣也是我幫你調動的,可別得意,要你自己來還遠著呢,再來。」江師叔趕緊給她潑冷水。

還別說,小孩子學的就是快,沒多久手勢擺的就似模似樣的了,江師叔很滿意,「不錯,就這樣慢慢練。」

晚飯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杜蘭真和杜惠瑤鬧翻了。

「資質好了不起啊?真君還不是不要你。」伍童彤忽然開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可別說了吧,小天才要不高興了呢,我們這些資質差的,哪有資格和人家交往啊。」高小霜也笑了起來,「沒得比呀。」

「你說什麼呢?」岑苒苒有點看不過眼。

「你老是幫著她,人家領你的情嗎,四靈根?」伍童彤冷笑。「人家可是說了,七八個月才引氣入體的都該害臊。」

杜蘭真看向杜惠瑤,後者沒有說話。杜蘭真怒從心頭起,她是真沒想到兩個人的口角還被杜惠瑤拿出來說了,被背叛的感覺又湧上來了,她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來,手勢一擺,一提一推,一個水球就蓋在伍童彤臉上了,「一天到晚陰陽怪氣的,欠你啊?」

大家都給她這一手震住了,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伍童彤給她澆了一頭一臉,呆在那裡,很快回過神來,一把抄起桌上的湯盆,杜蘭真想躲來著,可惜沒躲過,也成了落湯雞。這下恩怨可就大了,兩個小姑娘誰也不讓誰,撲到一起打成一團,高小霜還趁機拉偏架,暗戳戳給杜蘭真兩下子。杜蘭真哪裡吃過這樣的虧,當下使出渾身本事,一拳一個,把兩人掀翻在地上。她已經鍊氣中期,靈氣內蘊,身體素質到底比兩人要好。

杜蘭真只覺得暢快無比,「你們下次再胡說八道,我就再打你們。」果然修仙世界,實力為尊,此言誠不我欺啊!

她抬起頭,卻發現小夥伴們都用一種控訴而不贊成的眼神看著她,愣了一下。

「我覺得,打架不太好。」岑苒苒猶豫了一下,小聲的說道。

「明明是她們先說我的!」杜蘭真覺得委屈。

「但你也不能打她們呀,還威脅她們……」岑苒苒越說聲音越小,杜蘭真一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麼,忽然靈光一現,「你怕我打你?」

不必誰說話了。忽然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她被大家排斥了,就因為她資質比她們好。

「隨便你們怎麼想。」一時間,她只覺得心灰意冷,一轉身,跑了出去。

跑到半路上,她忽然給人叫住了,一回頭,原來是江師叔。

「我聽說你跟同窗打架了。」江師叔從鬧哄哄的食堂得知了消息,用神識找到了杜蘭真,趕緊趕了過來。

「是她們先說我的。」杜蘭真覺得自己太冤枉了,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連串把從岑苒苒說杜惠瑤、黎會欣說自己到食堂鬥嘴打架全都給抖出去了,「我明明沒有看不起她們,她們卻非那麼說我,還對我說那麼過分的話!」

江師叔聽的想笑,點大的孩子心眼不少,都不是什麼老實的。杜蘭真這兒的還心眼多點,聽著好像很客觀,實際上在帶著她跑圈子呢。像是高小霜、伍童彤的謊扯得,一聽就是瞎編的。

「你說你沒看不起人家,那你為什麼跟人家說她們資質差?」江師叔板著臉問她。

「我就是在氣頭上嘛。」

「事情到底是怎麼樣,我也了解了,別的我也不多說,我只能跟你說,蘭真,這人和人的關係都是處出來的。你一心修鍊,在人際關係上未免有些欠缺,這也很正常,別人待你自然就不如待別人親近了。沒有誰是天生就該喜歡你的,你想要朋友,就應該自己去主動付出。」

「可我對杜惠瑤沒什麼不好。」杜蘭真很不服氣。

「那岑苒苒說杜惠瑤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幫她說話呢?」江師叔問她。

「我不好意思反駁岑苒苒啊。」杜蘭真自知不佔理,但還是有點委屈,如果反駁了岑苒苒,岑苒苒不高興,覺得自己不跟她好怎麼辦?

「那你就不應該埋怨杜惠瑤。」江師叔平靜的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是願意跟一個會為了朋友反駁你的人做好朋友,還是跟一個聽到你說她朋友壞話也不吭聲的人做好朋友?如果岑苒苒真的因此不跟你玩,說明也不值得跟她做朋友。」

「可我這麼做,別人不一定這麼對我啊!」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會有收穫的,你忘了嗎?」江師叔朝她微笑,「不努力一把,不付出一次,誰知道結果呢?」

「你要知道,在人際關係中,沒有什麼虧不虧這一說。別人辜負了你的好意,那你就知道他不值得做朋友;若是別人能不辜負你,那當然更好啊。你這麼做,不是為了別人,不是為了你的朋友,而是為了你自己。你的行為、品行讓人尊敬。如果為了不虧就做一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人,羞辱的是你自己。」

「我覺得,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和同窗和解,而是學會和你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

江師叔走後,杜蘭真一個人在院子里晃悠,耳畔還不斷迴響著江師叔的話語。她忽然聽見小樹林里傳來笑聲罵聲,忍不住湊了過去,這一看就有點不高興了。

「你們在幹什麼?」杜蘭真老大不高興,自己不過是事出有因的打了一架就被江師叔說了一頓,眼前的這群人可是比她過分的多啦,不僅好幾個在打一個,而且還拿石塊砸人。

「杜蘭真,不要你管。」為首的男孩杜蘭真也認識,就是現在浮生小榭里另外一個雙靈根穆弘志了。

「欺負同窗,還是五打一,你們也不嫌丟人。」杜蘭真既然開口了那就一定要管到底,否則穆弘志叫她不要管她就不管,她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再煩我連你一起打。」穆弘志揚揚下巴,有點不屑的看著她。

「真好笑,一個鍊氣二層揚言要打我這個鍊氣四層,你來啊。」杜蘭真其實還是有點怕的,手背在身後偷偷掐了個御水訣,誰要是衝上來就澆他一臉。

聽了杜蘭真的話,其實幾個人也都有點怕,但想著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剛剛到鍊氣中期,能有什麼本事,就有人走上前兩步,「資質好又怎麼樣?照樣打你。」

杜蘭真現在可最聽不得「資質好又怎麼樣」這句話,怒從心頭起,一口氣掐了三個水球,個個有臉盆大,「嗖」「嗖」「嗖」,氣勢洶洶的就朝那人臉上飛去,把那人拍了個頭暈眼花,杜蘭真踏出一步,一把扯過那人的胳膊,往他腰上一拍,膝蓋再一抬,直把人摔了個大馬趴。

「還有誰想打我?」杜蘭真學著穆弘志抬了抬下巴。

幾個男孩子面面相覷,顯然是沒想到杜蘭真一個小丫頭居然還是把打架的好手,再看摔在地上的那人,居然都鼻青臉腫了,法術的威力居然這麼大!

「一個小廢物,你護著他做什麼。」穆弘志撇撇嘴,「給你這個面子,走了。」

杜蘭真看著穆弘志這樣子真是手上痒痒,恨不得也讓他嘗嘗自己的御水訣,可是剛才那三個水球威力不小,快把她的靈力用完了,再加上,她也知道自己贏得僥倖。剛才那人不過鍊氣一層,穆弘志可是快要鍊氣三層了,又是男孩子,她未必打得過。而且,杜蘭真也不是什麼打架好手呀!要不是剛才在食堂打了一架,一路上都在琢磨怎麼樣打的更乾脆,她也不至於勝得這麼乾脆利落。

「他們走了,你也回去吧。」杜蘭真看了看地上的男孩子,衣服臟臟破破的,頭上臉上都給石頭砸破了,流出殷紅的血來,實在很是狼狽。女孩子們都傳說韓管事是不阻止男孩子私下裡打架的,杜蘭真一直以為只是小道消息,並不可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她有點同情這人。其實按照她本來的性子,見到這種事情也不會管的,實在是今天脾氣不好想挑事才出手相助。

她忽然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哎呀,你是那個、那個……何平書!」怪不得穆弘志會叫他小廢物,他不就是那個廢靈根嗎!

「不要你管我!」彷彿是給她刺激了一樣,何平書的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多管閑事!」

這人怎麼這樣!本來杜蘭真想著,好歹是同鄉,有點淵源的,她能幫就幫了。以她的性子,雖不說非要人家對她感激涕零吧,可你也不要來罵我呀!她扁扁嘴,覺得什麼事情都很不順,彷彿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一般。

這時,江師叔的話又在她耳畔響起了,「沒有誰天生就是該喜歡你的。誰要是辜負了你的好意,只能說明他不值得做你的朋友。」

她只覺得豁然開朗,一切煩惱啦、困惑啦,全都迎刃而解。我只管做我自己就好,別人願不願意接我的好意,那都是他們的事情。如果因此而刻薄了,反而是在羞辱自己。

眼前這個廢靈根的傢伙不識好歹,那就隨他去,反正她本來也不是專門為了幫他的。由此可見,權田真君不願意收她,那也隨他去,反正她有的是元嬰真君可以拜師。元嬰真君和一個還沒有引氣入體的小男孩,不過都是些陌生人,又能有什麼區別呢!

杜蘭真一下子什麼都看開了,只朝著何平書微微一笑,「那你小心一點,別再給他們撞見了,我就先走了。」

何平書愣愣的看著她遠去,夕陽給她做陪襯,萬丈華彩里,彷彿她也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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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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