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從今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

「禹王殿下駕臨昭明殿！」

景寧深夜無眠，正短衣打扮，與莫離在殿外空地上練劍。

聽到通傳聲，莫離及時收招，退到一旁，景寧仍揮劍縱橫，白衣如星點，在夜幕下閃爍移行，劍光如練，斬斷萬丈月色。

景胤一到這邊花樹下，就見眼前身影不定，一時迷眼，長劍空旋幾轉，頓時一陣花落如雨。

景寧收劍回鞘，定身而立，景胤滿面驚訝地走向她，拊掌道，「皇姐好身手，今兒我是見識到了。」

「我這也不過是羅雲門中的一般功夫，強過我者大有人在。」景寧是可惜他沒能看到剛才莫離的劍法，笑了笑說道。

「皇姐謙虛了。」景胤施了見禮。莫離恢復宮女模樣，端上了茶水。

景寧引他入座歇息，問道：「你剛從景燁那過來？他是真的病了？」

「誒，皇姐別介意，景燁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身子是無大礙，只是多時不見我，在宮裏孤獨，就使上小性了，非讓我進宮一見，哄過就好了。」景胤解釋道。

景寧飲下涼茶，沒有說話，只看了看他，目光意味深長。

景胤主動道：「其實景燁也是過於為我着想了，他不想我在風華宮中空度時日，想我有些作為，為父皇和皇姐分憂，今晚也勸了我，說如今朝局動蕩，皇姐不易，朝上廣缺人才，而父皇有意讓我出來暫時提領吏部，好磨鍊一番，他便與我說了此事，希望我能接受……」

景寧道，「父皇確實有這個意思，昨日與我提過，只說一時考量。那景胤你的意願呢？」

景胤誠心道：「就算父皇有這個考量，我也勝任不了呀，不是在皇姐面前假意推脫，只是我自知自己德行，能成什麼大事？更別說去提領至為重要的吏部，父皇也是多想了，高看我了……」

「可我不這麼想。」景寧一言讓他尤為驚訝。

「昨日父皇與我論此事，我沒有多說什麼，因為朝廷官員的任免不是我之責，但在皇姐心裏，你確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

景胤呆了半晌，「皇姐莫非是對我有疑，拿這話試我？」

景寧樂了：「你是小看自己，還是小看皇姐啊？」

景胤搖搖頭，難以言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道：「皇姐信我，我是高興的，只是……我不信自己……我既然已經發誓長守風華宮，就不會反悔，再說寧王至今還不肯回來，我若又走了，就怕風華宮之事露破綻，教皇姐為難。」

景寧知他並非假言推辭，而是心中仍有坎過不去，就不再多說此事，讓他再作考慮。

與景寧談完，景胤遂回了風華宮中，仍如往日獨守空樓，對外假作寧王在此養病，以應付宮內外來試探之人，實則心裏無時不記掛流落在外的『荀韶祺』，只有昨晚聽景寧說荀韶祺日日流連長安城，還收了景懿和長樂為徒，與他們長久廝混，才稍些安心。

次日天晚，又有人來到風華宮外，正是暌違此處已久的顧長安，門前守衛看着他發愣，他取笑道：「怎麼？不認識本王了？這麼久沒跟你們一起喝酒了，就把我忘了？」

守衛喜出望外，幾乎熱淚盈眶，憋著聲說：「寧王你可回來了！我們這些日子為你裝得好苦……」

顧長安跟他們笑笑：「你們禹王殿下在裏面嗎？」

守衛開門，作勢讓他進，回答道：「在的，禹王每日都在這等寧王回來。」

顧長安卻沒要進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在門前階上坐下了，傲嬌地說：「讓他出來迎接本王。」

兩個守衛也是知道他脾氣的，拿他沒法，只能跑進去告知景胤。

景胤正在堂里讀書，一聽他回來了，忙撇下了書，飛也似的衝出大門，看到眼前熟悉的人，卻又呆了，不知如何是好，走到他旁邊，委委屈屈地含淚若泣，幾乎哽咽道：「大姐夫……你終於回來了……」

顧長安瞧他這樣，有些納悶，心想，這大皇子怎麼這麼沒出息？能不能學學他皇姐，就算求人辦事，都是拿着劍威逼利誘的。

「是你皇姐拜託我回來一趟，她在我面前又哭又求的，我這個人心軟，就答應來了唄……」說這話他一點都不心虛。

但還是被景胤看破，脫口而出：「皇姐又哭又求？我怎麼不信……」

顧長安瞪他一眼，他識趣地收嘴：「我信，我信，那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兩旁的守衛別過臉去裝什麼也沒看見，不好讓此時如此『卑微』的景胤沒面子。

「你知錯了嗎？」顧長安問他。

景胤羞愧地點頭：「知錯了，早就知錯了。你肯原諒我了嗎？」

「要我原諒你，那我說話你得聽呀？」顧長安拿上譜了。

景胤馬上上鈎：「聽，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

「那我讓你以後不準跟你皇姐作對，你聽嗎？」

「行，我以後絕對不再跟皇姐作對。」

「我讓你給我去弄十壇好酒，你行嗎？」

「行，行……」

「我讓你把景懿長樂叫過來陪我打牌，你行嗎？」

景胤猶豫了下，「為什麼叫他們？你不跟我打了嗎？」

「你的意思是不行？」

景胤委屈求全地點頭：「行，行，我明天就去叫他們……」

顧長安又獅子大開口，連讓他應了十幾件事，景胤都答得麻木了，一概都是『行』。

最後顧長安猝不及防偏轉話鋒：「我讓你離開風華宮，去提領吏部，你行嗎？」

「行……」景胤順口就答了，之後才回過神來，「你真的覺得我可以？」

顧長安說：「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官，尸位素餐的庸人，你雖然傻，也壞不到哪去，這麼重要的一部，有你這皇長子坐鎮，總比被他們糟蹋好，丞相在推行新吏治之法，整肅朝廷風氣，你在吏部最起碼不會給他添亂，這就夠了嘛。」

「大姐夫你這是在誇我嗎？」景胤怎麼聽都不像好話。

顧長安懶得跟他深究，只道：「景胤啊，作為男兒，還是要以報效國家，為國為民，成就一番事業才好，不要再學那些小女人做派了，整天斤斤計較勾心鬥角有什麼意思？男子就該有血性，越是難越是險，就偏要去闖一闖，這才是男子漢。你明白嗎？」

景胤很受觸動，此見正與他這段時日的想法相合，「我明白了。」

聽顧長安一番話，他重拾信心，堅定了入朝堂之志。

「這是皇姐叫你來勸我的吧？」景胤恢復了愉快心情，扶顧長安起來，與他往宮裏走，顧長安嗯了一聲。

景胤又很不長眼色地八卦道：「我就是想不通，你明明是北梁人，為什麼總是我南晉着想呢？你對皇姐未免太好了……我就說吧，你還是會回來的，你跟皇姐散不了……」

顧長安苦笑了笑，一抬眼，景寧已在庭院橋上，冷著臉，看着他們。

顧長安無謂地與她對視，景胤也看見了她，愣了一下，「見過皇姐。」

景寧走過去與他道：「景胤你可是我們南晉禹王，為何與他一個敵國質子這般客氣，還說什麼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你的骨氣呢？」

景胤真是裏外不是人，尷尬了，在她面前認錯，這也看出來了，景寧與顧長安仍有嫌隙，自己只是被不幸遷怒了，只好識趣地暫退，離開了風華宮，去見南帝。

他走後，景寧與顧長安互懟了一陣，然後召出風華宮眾人，吩咐道：「寧王傷勢轉好，今後可自由出入風華宮，不受約束。」

這是景寧答應他的，以他迴風華宮勸景胤入朝為交換。

當晚，景胤搬出了風華宮，回到宮中，見過南帝，然後去拜見瑾貴妃，瑾貴妃知他入朝提領吏部，自然欣喜非常。

景胤只說是景燁相勸，他也有心為父皇分憂，因與景寧有約在先，就沒說出景寧和顧長安的緣故，就此南帝也是氣順。秦鳳歌得知自己計成，就在景胤晚上見過景燁之後，來到景燁宮中，與他相慶。

「明儀皇姐真懂父皇心思，這下王兄入朝，掌握了實權，今後事態可期啊……」景燁撫著玲瓏說道。

秦鳳歌有心逗他：「這還不是景燁你的本事，好會裝可憐，果然把你王兄哄得心軟。」

景燁面帶薄笑，「我就知道王兄脾氣，如今他受昭明皇姐蒙蔽，硬勸他出來與皇姐繼續相鬥，他定是不肯，但若鼓勵他出來幫皇姐，他就有的考慮了……只是不知道皇姐那邊會不會有異議……」

第二日，早朝上，南帝宣旨，著禹王蘇景胤暫領吏部長官職權。

蘇景寧沒有異議，她根本沒有上朝，他人也難知她心思。

南帝還宣佈了一件事，國師譚宗德已回帝都，即日起，回朝理事，一是幫助朝廷選拔人才，以補官員之缺，二是進凌煙閣，為皇子們授課，培育皇室後代。

此一來，有心人便猜測，南帝有立儲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