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三十七章 何進來訪

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三十七章 何進來訪

第二天接近午時,伊兒還沒有消息要過來,想來是常君娥也得知了何進要來的消息,以防萬一再橫生出什麼意想不到枝節,便沒讓伊兒這就過來。

史阿沒在,一大早就外出聯絡親朋故舊去了。姜泫等人吃過午飯,正在收拾,便聽到笳蕭鼓吹之聲隨風飄來。

這聲音姜泫熟悉,是兩千石大吏出行儀仗之樂,此時在此地響起,必是何進來了。

這時候清平巷的亭長挨家挨戶找上門來,讓諸家主人盡數出門相迎,姜泫是提前知道消息的,但對鄉亭來說,卻是突然來訪。姜泫雖然知道因為袁紹的緣故,何進對他應該也很看重,但也不能因此失了禮數,自然也帶著荊緯出了大門夾道相迎。

儀仗進了清平巷,漸至近處,卻是好生壯觀。

儀仗有兩隊,前一隊有七、八十車騎,車多騎少。最前面是四名手執「便面」的步卒,所謂便面,便是障面、扇之類的。緊隨其後的是一輛作導引的斧車,斧車是一種戰車,車中央立一大斧,車上有弓、戈、矛、殳、戟五兵,頗為威武。再其後是鼓吹車,分為兩層,上層樹一建鼓,羽葆飄揚,有二鼓吏持槌擊鼓,下層坐了四個樂手,兩兩相對,吹奏笳蕭。

再其後,是三輛導行的吏車,皆為白色車蓋。上邊各有御者在右邊駕車,穿戴整齊、衣冠齊備的吏員跪坐左側。再後邊就是主車了,乃是一輛四維轓車,車蓋是黑色的,車兩側的屏障也都被塗成黑色。這輛車的前後各有兩個扛棨戟的騎吏護衛。再其後又是兩輛白色車蓋的吏車,和前邊引導的三輛吏車一樣,也都是御者居右,吏員居左。

四個步卒開道,斧車前驅,鼓吹車壯聲威,門下五吏導從,四個騎吏扈衛。這是太守或京兆尹、河南尹出行的全套儀仗。除此之外,又有童騎、隨從、其它吏員並及兵卒從行,輜軺蔽曰,車騎滿道。

后一隊儀仗與前邊大致相同,也是步卒開道,斧車前驅,鼓車壯聲威,五吏導從,騎吏扈衛。與前部分不同的地方是:扛棨戟的騎吏只有兩人,鼓吹車也只有一層,只有鼓吏,沒有樂手。

另外,這後邊部分的主車和前部分的主車也不同。雖然也是黑色的車蓋,但只有左邊的屏障被塗成紅色。

依照規定,公和列侯的乘車是朱輪黑蓋,黑色屏障。中二千石和二千石的乘車是黑色的車蓋,車的兩邊屏障塗為紅色。千石、六百石的乘車則只有左側屏障塗為紅色,二百石以下的乘車為白車蓋。又及,二千石出行,配前導步卒和扛棨戟的騎吏各四人。千石出行,亦配四名前導的步卒,但扛棨戟的騎吏則只有兩人。

姜泫熟知車輿制度,心道:「這前隊自是中兩千石的河南尹何進無疑,至於后隊,主車皂蓋、朱左轓,二騎吏扈從,想來便是雒陽令的車隊了。」

能租住在清平巷的,也都是富貴人家,雖然沒什麼官宦子弟,但久在京畿,就連皇帝的儀仗也不知見過多少回。見到如此威儀具備的車騎隊伍,羨慕、興奮的倒是不少,敬畏、好奇的可是基本沒有。

有秩從亭長手中接過掃帚,捧在身前,做出捧彗狀,點頭哈腰地領著諸吏員上前迎接。「有秩」便是「鄉薔夫」,主管一鄉訴訟和賦稅徭役,由郡、國署置,秩百石,所以稱為「有秩嗇夫」,省稱「有秩」。小鄉的嗇夫由縣任命,亦為百石,徑稱「嗇夫」。

有秩只是一個小小的百石吏,剛有資格佩戴印綬,才算入流「有秩」而已。何進乃中兩千石的大吏,主宰河南一地的生殺大權,即使不算皇后胞兄的身份,那也是更高過尋常郡國守相,沒必要理會他的捧慧相迎,為他在路上停下來。

但儀仗還是停了下來,主車沒有動靜,後邊的一輛從車卻下來一位中年士子,向姜泫這邊走來。遙遙望去,正是袁紹。

姜泫笑了一笑,想著當著河南尹和雒陽令的儀仗面前,還是多些禮數為好,便迎上兩步,作揖說道:「見過本初兄了。」

袁紹一見姜泫如此,趕忙上前扶起,笑道:「哎呦!伯霈,這才幾日不見,何必多禮?」

姜泫也不見外,眼神向何進的車駕瞟了一眼,說道:「禮多人不怪嗎!」

袁紹知其意,說道:「因清平巷修庫,金曹與民爭利一事,府君攜周縣君前來走訪。特召伯霈詢問,這便隨我走吧!」

與民爭利,這四個字,便表明了何進的立場,必然是反對金曹徵用、強買清平巷的產業的。

姜泫心中已定,說道:「理當從命。」

兩隊儀仗再次啟行,袁紹沒有上車,而是與姜泫執手而行,跟在何進隊伍的後面,荊緯也在後邊隨行。

袁紹說道:「伯霈,府君今日前來,所謂清平巷之事,必不允金曹擾民爭利,所謂走訪,做戲罷了。卻還有一事,昨日信中雖為明言,只說府君對伯霈青睞有加,但想必伯霈亦知矣。」

姜泫說道:「可是府君於我已有徵辟之意?」

袁紹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伯霈可有何打算?」

姜泫想了想,何進肯定是從袁紹那了解到自己的,才會有徵辟自己的意思,既然如此,袁紹為何又會有此問?可能其中還有什麼玄機,便問道:「本初兄可有指教?」

袁紹擺了擺手,四周看了一圈,小聲說道:「指教卻是不敢,然如若府君真有徵辟之意,伯霈可助之,卻不可就之。」

姜泫有些疑惑,徵辟不就便是不就,為何還要助之?便問道:「本初兄何意?」

「姜氏涼州冠族,令尊清名在外,伯霈亦西涼上士,來日前程不可限量。出仕初職,不宜由府君舉薦徵辟。」

話說到這,也就不必再說了,姜泫已經了解了袁紹的意思。這何進任職河南尹,更乃皇后胞兄,亦與清流為伍。可說到底只是個屠戶出身的外戚罷了,如果日後何進依照慣例成了大將軍,當了對抗宦官的領袖,還則罷了。可還沒到那一天,過早成為了何進的門生故吏,在袁紹看來,得外戚舉薦入仕,還是個出身卑微的外戚,對名聲是有損的。所以,袁紹一直在何進身邊出謀劃策、奔走聯絡,卻沒有謀個一官半職。一來是因為還不想再入仕,二來也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何進。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於袁紹的看法,姜泫不以為然,卻也知道他是為自己的前途著想,也沒多說什麼。再想來自己年輕,只有十六歲,如今便入仕還是太早,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兩隊儀仗出了清平巷,到了有秩的官寺。官寺小,容不下這許多人馬。何進、雒陽令從車上下來,只帶了各自的門下五吏和幾個重要的隨行吏員進入院中,命餘下人等暫在官寺外等候。袁紹也得跟隨何進進去,讓姜泫留在此處稍候。

登入堂上后,何進命有秩將本鄉的亭長、里長和姜泫俱皆召進院來。在此期間,本鄉的三老、游徼和各個亭長聞訊,紛紛趕來。一時間,把個不大的官寺撐得熱熱鬧鬧。

姜泫在院里四下望了望,正巧看到了熟人,這熟人便是許攸。許攸也看到了姜泫,和一個的吏員說了一句話,便與那個吏員一同走了過來。那個吏員銅印黃綬,貌似可能是個內朝官,生得濃眉大眼、樣貌清俊,也令人易生好感。

姜泫先對許攸行了一禮,說道:「卻不想亦與子遠相逢此處。」

許攸笑了笑,還禮說道:「伯霈別來無恙啊!我一閑人,隨本初從府君走訪罷了,可比不得伯霈得府君青睞啊!數日之間,伯霈大名已是聞名京畿!」

見許攸特意領過來這個吏員,想來是有意引薦,便說道:「子遠休要拿我打趣,」他指了指許攸領過來的那名吏員,問道:「這位是?」

「哎呀,」許攸一拍腦門,說道:「是我疏忽,竟忘了引薦,這位乃是尚書郎鍾元常。」尚書郎入尚書台,在皇帝身邊協助處理政務,可是能時常得見天子的任務。

那吏員作揖行禮,這一禮即不失內朝郎官的身份,又周到親切:「潁川鍾繇,常聞本初與子遠提起伯霈大名,幸得相見。」

一聽鍾繇報上名號,姜泫便有些納悶,心道:「潁川鍾繇,莫非是潁川名門鍾氏的子弟?可鍾氏的鐘迪、鍾敷皆因黨錮之禍而不仕,鍾繇卻如何能入朝為郎?」姜泫所知,潁川鍾是興於名士鍾皓,後來其子鍾迪和鍾敷因黨錮不能為官。他不知道的是,這鐘繇便是鍾迪之子,一來是因為近年來黨錮有所鬆動,二來也是因為何進等人大力舉薦,才有一批黨人的子弟出仕為官,甚至入仕為郎。

鍾繇出仕較早,年初入朝之前便是潁川太守陰修手下的功曹,可謂郡朝之右。與姜泫閑聊幾句,所表現與許攸大為不同。二人都是能言善談之輩,可許攸更像是牙尖嘴利,鍾繇或許是因為出仕早,或者因為幼時家貧,吃過苦,所以人際交往能力很強,機捷談笑,開達理干,與之傾談,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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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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