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來自山賊的突襲（四）

普德被那雙眼白過多的眼睛盯的後背一陣發涼，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好幾下也沒能平復下來，趕緊想把自己的劍，從那具早就死掉的身體上拔出來。

但是一用力，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的難看，因為在他剛剛用力的一瞬間，猛然發現，自己嵌進去的劍身，居然絲毫未動。

他兩隻手的力氣，居然抵不過一個死人的一隻手！

普德只覺得自己腦袋裡像是有個火球在爆炸，思緒一團亂麻，根本無法從眼前的事中回過神來。

不過他會為眼前無法想象的事情而混亂，「赤尾蠍子」可不會。

一隻強健的右手直直地朝著普德砸了過來，「砰」的一聲脆響過後，普德倒飛了出去，周圍的山賊看著空中的普德，默契的騰出一塊空地，以確保他在下落的過程中不會誤傷自己。

「啪」的一聲，普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該死，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普德捂著自己的胸口，盯著對方的眼睛中，包含著警惕和震驚的意味。

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與常人十分相近，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發現，對方的身上，其實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屍斑，青灰色的皮膚，就像是被石灰塗刷了無數次那樣乾癟。

「呃……」

突然的，「赤尾蠍子」轉動了下渙散的瞳孔，微張的嘴中，發出一陣沙啞的低吼，就像是垂死的人類，正在渴望著他人的鮮血續命。

看著那雙如同黑夜般粘稠的雙瞳，恐懼就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慢慢地從那具沒有絲毫生氣的屍體上，游向了普德，讓他不禁被這股刺骨的寒氣，激起了個冷顫。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在以往的戰鬥中根本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他甚至懷疑，資料上寫著的赤尾蠍子，是否在殺掉兩個銀級戰士之前，就已經死了！

對於這麼個東西，頭皮發麻的普德，根本生不起半點的戰鬥慾望，更何況他的騎士劍，還插在對方的身體里。

感受著自己胸口傳來的陣痛，普德覺得，對方的危險程度，應該已經到達了鬼級的水準。至少在力量上，已經不弱於某些金級上的強壯戰士。

只靠著剛才的一拳，居然就把他的胸甲打的陷進去了些！

對方並沒有繼續給他思考時間的打算，那具略顯僵硬的身體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

心裡暗道一聲倒霉后，普德站了起來，眼神凌厲地盯著對方，小心警惕著。

或許是感受到了這裡的情況並不需要自己這些雜魚，也可能是連自己人都有些恐懼這個滿身死氣的「老大」，那群原本圍在附近的山賊都趕緊散了去，開始專心地進攻馬車那邊。

普德瞥了一眼那邊的狀況，雖然山賊人數佔了上風，不過護衛們藉助著馬車，光是防守的話，目前還撐得住。

不過讓普德有些失望，甚至憤怒的是，直到現在為止，都依舊沒能看到席林斯和希亞的蹤跡，那是跟他有著同樣銀級評定的護衛。

席林斯或許還在守衛著領頭，這本來就是他的任務。不過一想到自己遭遇到的怪物，普德還是難以遏制自己對頭領以及另外兩位護衛的憤怒。

看著對面那傢伙漸漸靠近的身軀，普德也不敢分神，深呼吸幾次后，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對方的身上。

他沒期望希亞這時候能來跟他並肩作戰，在他心裡，希亞估計早就跑了。

不過，他沒能看得到的是，有兩個瘦小的孩子，正賣力地從車底的窟窿里鑽了出來……

「咔吧」一響，已經飽受摧殘的車底，終於在兩個小孩的拳頭下選擇屈服，露出了一個剛好夠一人鑽出的窟窿。

櫟柯先把安妮扔給已經到了車底的科尼后，自己才接著鑽了出來。

剛把搭在前額的淡藍色的頭髮捋開，她還沒來得及露出逃出生天的微笑，就已經被科尼捂住了嘴巴。

「嗚嗚嗚？」櫟柯滿臉憤怒地瞪著科尼那張刻薄的臉，嘴裡發著含糊不清的聲音，像一隻被堵住嘴巴的小狗，只能用眼睛提出抗議。

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柔軟質感，此時正皺著眉頭，滿臉寒意的科尼，也不禁略微愣了一下。

不過，隨後等待著他的，可就是小奶狗的復仇。

一雙纖細的胳膊快速纏上了科尼伸出來的右手，在他短暫出神的瞬間，那張瘦削的臉就已經被砸到了地上。

感受著臉龐緊貼著的泥土氣息，因疼痛而回過神的科尼，有些羞怒地扭動著身子，企圖從櫟柯的雙手中掙脫出來。

不過可惜的是，櫟柯的雙手死死地將他扣住，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被反壓在身下的他也無可奈何，只能咬著牙，惱火地低吼道：「我們現在是在戰場上，不想死就住手。」

「哼」，櫟柯冷哼了一聲，不過嘴角那得意的笑意卻無法掩飾，用著居高臨下的眼神瞥著無法掙扎的科尼。

作為一個脾氣本就不像安妮那樣柔柔弱弱的女孩，櫟柯可沒有能夠容忍突然被一個討厭的傢伙捂住臉的好脾氣。

況且剛才科尼在車廂里一開始的那種表現，本就讓她存著找個機會揍他一頓的打算。

此時看到科尼因為羞怒而泛紅的臉，滿足了好勝心的櫟柯，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鬆開了手。

誰叫這傢伙對女孩這麼的無禮，活該長了一副刻薄臉。櫟柯在科尼看不到的角度癟了癟嘴，並對科尼的長相做了無情的批判。

有些鬱悶的科尼活動著自己有些酸痛的手，心底想著自己是倒了什麼霉。明明自己只是想著不要讓她大喊大叫而已，居然就被對方瞬間給擒拿了，而且最讓他憤怒的是，做到這件事的，還只是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

略微瞥了一眼對方那帶著驕傲的微笑臉龐，科尼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他現在也收起了對櫟柯的輕視心理，正是因為對著自己實力的自信，所以他才在剛才的舉動中，顯得有些簡單粗暴，結果卻沒想到，會遭受到更加簡單粗暴的反擊。

或許是注意了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過分，櫟柯露出了略顯羞澀的笑容，像一隻天真無害地小奶狗那般，用一雙亮晶晶地大眼睛望著科尼，讓他無法生起氣來。

看著對方那如此精湛的演技，一口氣憋在胸口無處發泄的科尼，於是就更加的鬱悶了。

果然像教官提醒的那樣，越是好看的女人就越危險！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某個房間的科尼，終於感受到了，當時一臉憤憤不平的教官，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了這句話。

雖然在心底表達了對教官一百個認同和一百二十個同情，不過看著櫟柯那偏著腦袋，眼露疑惑，略顯呆萌的天真模樣，科尼就怎麼也不能把眼前這個狡黠如同星空的女孩，同教官口中那些妖艷火爆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喂，你在幹嘛？傻了嗎？」

耳邊傳來細如蚊嚀的嗓音音，清脆中略帶著些許不滿的情緒。

還沒等科尼反應過來，一隻柔嫩的小手就已經扯起他的臉來。

感受到臉上傳來的觸感，一直被當做冷酷戰士培養，從來沒有被人揪過臉的科尼，感覺自己的腦袋一下子就炸了。

腦子裡是完全無法思考的空白，瞳孔逐漸變大，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憤感衝撞在他的腦中。

看著科尼那瞪大的雙眼，櫟柯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心裡突然想到，像科尼這種冷漠耍帥的傢伙，應該會對這種行為極度抗拒才是。

於是乎，在櫟柯走神的一瞬間，憤怒的科尼就已經撲了過來，與櫟柯陷入了拳腳的抗爭中。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安妮弱弱的聲音無助地響了起來，絲毫沒有戰鬥力的她，只好著急地看著兩人，又擔心會被外面的人發現，只好不停地在裡外變換著視線。

她可沒敢忘記，此時他們正處在一個兇殘的戰場上！

可是沒有絲毫戰鬥力的她，也只能焦急地擺著手，期盼著這兩個不管不顧，只知道打架的大爺，能夠停下來。

拳腳在兩者之間來回，看上去十分兇狠，可其實他們都將動作控制的很好，在空間不大的車廂底下，並沒有發出什麼太大的聲音。

與周圍的喊殺聲相比，這就像水落到湖面的一樣，不去注意聽的話，根本不會發掘。

對於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來說，兩人的心智，其實已經遠超過了這個年紀，不然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打架。

他們其實是在試探對方，衡量對方，到底有多少實力。

拳腳相碰，在狹小的空間里推掌卸力，兩人都極好的展示了自己的貼身肉搏能力。

雖然沒有生死相搏，在最關鍵部位的打擊上都留了手，但是兩人都敏銳地從對方的攻擊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們所使用的格鬥技巧，不同於騎士的戰場武技，也不是小流氓的街頭混斗。

這是刺客的招數，這是殺手的招數。

只有這群將夜間刺殺，近身搏命練得近乎本能的人，才能夠在最狹小的空間里，使出最致命的招數。

一個拆招過後，經驗更加豐富的科尼，將只是依靠著本能格鬥的櫟柯，成功壓倒了身下。

「呼，呼……」

這次搏鬥的時間雖短，但兩人都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可是櫟柯哪怕現在已經被科尼壓在身下，依舊用著最兇狠的眼光盯著對方，不肯認輸。

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就這樣一上一下地在這狹小的空間里，保持著沉默。

沉重的呼吸聲近在耳邊，夾雜著水霧的熱氣幾乎要觸到對方的臉龐，兩雙已經失去銳利的眼睛，開始躲閃著對方的視線。

最後，還是心中有愧的櫟柯，面色微紅地率先選擇了讓步。

看到對方瞥開的眼神，緩過勁來的科尼深吸了口氣，鬆開了抓住櫟柯的手。

「呼……」科尼盡量平復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會這麼衝動。

今天可能是他最近起伏最大的一天，他也沒弄明白，自己怎麼會因為對面這個女孩，屢次打破自己對情緒的良好控制。

看著已經恢復冷漠的科尼，櫟柯覺得對方已經消了氣，於是小心翼翼地提問道：「大兄弟，我們要怎麼跑啊？」

冷冷地看了櫟柯一眼，科尼沒有說話，只是趴下身子，小心地打探著外面的情景。

看著科尼小心翼翼的樣子，櫟柯不由得翻了下白眼，心說你剛才跟我打架的時候怎麼這麼大膽。

目前的戰鬥主要分作兩個部分，一是普德與「赤尾蠍子」的戰鬥，位於山賊們的後方。

在他們的有意躲避下，兩人周圍留下了很大一塊空地，看樣子戰鬥應該還要持續一會。

另一個部分，則是護衛們與山賊們的戰鬥。

在山賊們的人數壓力下，護衛們分作四個小隊，分別守在五輛馬車的中間，企圖用馬車減弱山賊們的人數優勢，再有弩手蹲在車頂提供火力壓制。

效果還是很樂觀，憑藉著兩側堅固的馬車，山賊們空有三倍的人數，也一時無法將護衛們的防禦打破，反倒因為單兵素質不及護衛，在這種刻意做出來的「巷道戰」中折損了不少人手。

兩部分的戰鬥一時都陷入了膠著狀態，這種狀態對櫟柯他們來說並不樂觀。

他們需要的就是混亂，如果這時候突然冒出去的話，很可能那些精神高度緊張的護衛或者山賊，順手就把他們砍了。

想到他們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情，如果運氣不好的話，甚至會遭到兩方的共同攻擊，而自己所期望的大混亂也沒有出現，科尼的心也不由的緊張起來，甚至懷疑自己從車廂里爬出來的選擇，是否正確。

看著不斷從眼前踩過的各種靴子，垂下的武器往下滴著血水，被斬斷肢體的喊叫聲不絕於耳。

哪怕是面色寒冷的科尼，都不禁緊咬著牙關，手指已經在地上摳出血來，生怕突然就會有被砍到的人恰好落在面前。

科尼回頭望了一眼，兩個女孩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櫟柯還能咬著嘴唇狠狠地瞪他一眼，安妮則是渾身顫抖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暈過去。

他看了看快要漫到他手邊的鮮血，雖然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刺鼻的腥味，但他還是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似乎有些畏懼於觸碰這些他身體里也有的東西。

身體略微僵硬了一下，他低著頭想了想，還是緩緩地轉了過來，小聲沖著她們比了個口型。

「等！」

雖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不過他相信，僵持只是暫時，過不了多久兩方就會陷入混亂的單兵作戰之中。

不過就是不知道，是外面的人先亂起來，還是他們先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