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如果不是窗外的梧桐樹，衛清顏甚至不知道原來已過了那麼久。還記得她才進這個院子的時候，這棵梧桐還是滿樹蔥翠，枝繁葉茂佔了半個庭院。

而如今卻稀稀疏疏不過三三兩兩片樹葉光禿禿的掛在枝頭。望着這棵樹，衛清顏不禁想起兒時的趣事來。

眼前的樹有兩抱粗，關於這棵樹還有各種光怪陸離的傳說。有人說這棵樹上住着一個青面獠牙的女妖，夜晚的時候便出來游弋。有人說上面住着一位白衣女仙。總之這棵樹是那麼與眾不同。

衛清顏每日看見這棵樹總會不禁祈求漫天神佛，求神佛不要讓她背井離鄉，求神佛收回她所謂的天鳳之命。

她一遍遍在心裏祈求，許願但漫天神佛卻無動於衷。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螻蟻一般，只能眼看着卻無能為力。

若得逍遙遊該多自在。

衛清顏目光幽幽寂寂，死水無波的眼睛寡然的朝窗外望去

院子那邊可見飛紅柳翠的屋宇，精美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假山庭院，奇花異草。

。

這就是衛府。楚國第一世家。

而自己所在的院子不過是衛府最偏僻的西郊，已經荒廢了幾十年。

院子裏雜草叢生，蛛網塵封，地面上的青磚已經處處碎裂坑坑窪窪。紅磚綠瓦，皆是青苔滿目。

風嗖嗖的吹，窗子被吹的哐當作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刺耳空曠。

清輝遍地，冷月如霜。

一陣唏唏嗦嗦的腳步聲傳來。須臾，緊閉的門吱嘎開了，月光射了進來。衛清顏眯着眼，逆光望去，便見她那端莊秀雅的母親優雅娉婷的走了進來。

在她的記憶里，她的母親十年如一日的端莊優雅，嫻靜美好，她的臉上始終保持着淡如菊花的微笑。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動容。

看清衛清顏兀自坐在那，不言不語，木然冰冷的坐在窗前。她微不可察蹙了蹙眉，目光中閃過一絲波瀾。

她盯着衛清顏噓了一陣后，在看清楚衛清顏的臉色的時候眉頭深鎖，嘴唇動了動。

「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衛清顏仍然無動於衷。

衛母皺眉看着，自己這個女兒以前是多麼嬌嫩柔美。而如今，眼前的人臉色蒼白虛浮泛著青色，嘴唇乾裂泛著血絲，再加上那虛浮空洞的眼神，微不可查蹙了蹙，本就凝重的臉愈加凝重了幾分。若是熟悉之人見了，定然驚訝於此刻所見。

這位衛夫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好像所有事情都無法撼動她分毫。

她蹙眉盯了一會兒，忽然目光凌厲，刀一般朝站在那戰戰兢兢的侍女憐兒剜去。

這個哪裏還是自己千嬌百媚的女兒，分明是一個幽魂。

眼神不覺更加凌厲攝人。

憐兒被看的頭皮發麻，瑟瑟發抖，撲通便跪了下去。

哆嗦著嘴唇喊道：「夫人饒命！」

她匍匐在地上，猶如一隻惶惶不安的母貓。憐兒何嘗不知自己是受小姐連累了，但她人微身輕若敢有半分不滿只怕夫人的怒火便能讓她惹火燒身。

衛清顏的臉更冷了幾分，只是目光卻仍然漠然的看着窗外。

「清顏你為何還不懂，秦國之威不可褻。但凡有半點可能，衛家都不願將你獻上。賣女秋榮這種事情我們衛氏一族不屑也不願。我衛氏一族從古至今幾百年並非軟骨頭，衛氏一族祖訓：志之所趨，無遠弗屆；窮山距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無堅不入；銳兵精甲，不能解也。衛家無攀龍附鳳之心，鐵骨錚錚，行的端，做得正。

才能發展至今，但如今形勢迫人，若因為你一人陷我楚國於危難，那我衛氏一族便是國之罪人！萬千黎民百姓啊！衛氏如何能為你而不顧？顏兒，你身為楚國女，保家衛國你也有責。」

衛清顏閉上眼，一滴淚落了下來。良久，她忽然開口，「我允諾了。」

其實此刻她的心可謂浪濤滾滾。與天下蒼生比她何其渺小。

可是她還是不甘，心底彷彿有一竄火，一直在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