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門外的世界
第一次出去外面的世界，鍾離昧在出發之前還細心地整理了一遍。
背包裡面放了貓餅乾、水果糕、肉乾、紙巾，還有兩瓶水。
身上穿著的衣服沒有臟污的地方，頭髮、臉蛋，統統都很乾凈。
自覺做好了一切準備，鍾離昧出門了。
老榕樹來得早，他靜靜的站在大門口，在見到小昧后舉起手招了招。
他看到小昧還背了個小背包，笑著問道，「小昧是帶了什麼好吃的嗎？」
今早上的那碗蔬菜粥，那極品的味道，他還記憶猶新呢。
「嗯……」鍾離昧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灰白色小背包，「有水果糕跟肉乾，我擔心如果在外面遇到什麼意外，這些可以用來填一下肚子。裡面還有一袋貓餅乾，跟兩瓶水，而且我還帶了紙巾。」
準備得很充足，相較之下，老榕樹就只帶了錢……
「我正擔心我們午飯該吃什麼，還有去哪兒吃呢，既然小昧準備了食物的話，那就完全沒問題了。」
鍾離昧對自己料理的吸引力沒多大概念，他一臉認真地回道，「我只帶了水果糕跟肉乾，如果是兩個人的午餐，這點分量應該不夠。」
「那我們到時候再看看吧。」老榕樹捋了捋自己的鬍子，面向著門外，「走吧。」
病院的大門是鐵藝大門，很厚實，隔著鐵欄杆，可以看到外面。
從鍾離昧的角度，外面的環境跟裡面的差不多，只是沒有院牆阻隔，感覺上可以一直通向無垠的盡頭。
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心有所觸之後，他會一個人走到這裡，站在這個地方眺望外面的世界。
這會有很新奇的感覺，明明是內外差不多的環境，外面的香樟樹就算掉落一片樹葉，也是充滿詩意般的美好，而裡面的，即使葉子被風吹得漫天紛飛，他也只覺得是風摧葉子落。
現在，終於要邁向詩意的世界了。
老榕樹跟看守大門的警衛打了招呼，大門在吱吱聲中緩緩開啟。
鍾離昧不覺間張大了瞳孔，院內與院外出現了一條貫通內外的通道。
【我自由了。】
腦海中浮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個，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他的腳步已經帶動身體邁出去了。
「？」
從遠方，好遠好遠的遠方吹過來的風，『嘶嘶』地掠過了他整個人，貼著草坪，拂過枝頭，這一瞬，草搖葉擺竟變得如此清晰。
這些普通的事物突然間全都新奇了起來，鍾離昧一時愣住了。
老榕樹舒了舒身子，「我好像很久沒出來了。」
「嗯？」他發現小昧莫名的沉默，「怎麼樣，有沒有體會到池魚第一次進入大海的感受？」
右手放在胸口，鍾離昧閉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心臟加快了的速率，「老榕樹爺爺，我感覺很興奮，這裡面有一種想要吼出來的衝動。」
小昧是個很擅長克制自己的孩子，這點老榕樹很了解，所以笑而不語，他自信小昧是不會『吼』出來的。
「呼……」調整了一下呼吸，鍾離昧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好了，我們現在去哪裡？」
臉部可以表達心裏面許多種感情，『面無表情』實在太可惜了。
他這麼一說，老榕樹身子僵了一下，然後又泄了口氣，「突然說要帶你出來看貓，不過…….對於這座城市，似乎我也是個過路人呢。」
馬上就振作了，「不過老頭子我畢竟是棵盤根錯節的老榕樹，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絕對能遇到貓或者狗的。」
他指的那條路目測直線地段五公里，再前面就是座矮荒山。
鍾離昧是個可靠的少年，他之前從李饒那裡看到過這一地域的地圖，知道此路是通向大山深處的。
「老榕樹爺爺，從這條路過去，那個地方左轉是去另一個州的路，右轉就是去衍西市了。」
偏執精神病院位於棉衍州青竹市，臨近衍西市，兩個城市有很大不同，青竹市是一線城市，衍西市是三線城市，而且從這裡出發的話，不管怎麼考慮，都應該優先本市市區內吧。
老榕樹也面無表情了，他背負著手，很淡定地道，「還是年輕人靠譜，小昧，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走？」
「我們可以從香樟二路西側進入香華大道，那裡應該有個公交車站，來往的車也很多，如果不想擠公交車，還可以攔一輛計程車。」
「……」
老榕樹用很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對方只有半年多的記憶，知道的居然還比自己還清楚，再仔細地觀察了幾下，對方身上並沒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也就是說，這些都是提前做好的功課嘍？
「呵呵。」他樂得笑出了聲。
鍾離昧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我感覺啊，小昧，」老榕樹溫和地笑著，「你應該——絕對可以跟這個世界相處得很好。」
鍾離昧擰起了小眉頭，他不太懂對方的意思，「不懂。」
老榕樹拍了拍他的肩膀，「過陣子就慢慢會懂的。」
………
依照鍾離昧說的路線，兩個人在香華大道找到了一個公交車站。
「我記得青竹市是分八個區的，我們去哪裡呢？」
老榕樹站在公交站牌前思量著，上面雖說只有兩路車，但能去的地方可不少。
鍾離昧也在看站牌，不過他沒有回話，這次出來是由老榕樹爺爺主導的，這時候他默默等待就好。
不等人的除了時間，公交車有時候也能算上，在他猶豫不決的時間裡，公交來了。
「遲疑不定先上車，」老榕樹叫上小昧，「我們走。」
這個站台就他們倆，老的牽著小的手，兩個人上了車。
很幸運，這個時間點已經完全錯開了上班高峰期，車上有不少人，但都是坐著的。
塞了兩人份的公交車費，老榕樹掃了一眼，車上的空座位就剩一個『愛心專座』了。
小昧是第一次坐車，就算做足了功課，這時候也還是有些迷茫不知所措的樣子。老榕樹這時候完全成了『爺爺』的角色，他拉著小昧，走到座位那裡，笑著說道，「坐吧。」
他是偏執精神病院內最年長的老人，蒼蒼的白髮映照著生命的短處，更不提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證明，看上去真的是個很老的老人。
可是，他的氣質比這形象更令人印象深刻。
步伐沉穩，臉上一直掛著溫和帶笑的表情，言行舉止無不優雅從容，用『高素質』已經無法形容這位老人，只有境界上的高度，才解釋得了吧。
有人給他讓座了，「老人家，你坐這裡吧。」
「不必了，謝謝。」老榕樹笑著回道，「我得護著我的小孫子呢。」
霎時間，整車人都感覺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