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逃亡的巫妖（三）

散了一地的骨頭，稻草，碎木之中，「啪」的一聲一隻左手手骨跳了起來。緊接着，這隻左手手骨飛速開始搜尋骨骼，拼裝身體。那熟練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十分專業。轉眼之間已經拼好了。

這大概是一隻常年被追殺的巫妖才會掌握的技能吧。

站起來的時候，格雷順手拎起奄奄一息的黑貓。

「你……你下次飛能不能別帶上我。你已經死了，我可是還沒死的……」

遠處已經傳來馬蹄聲和喧鬧聲了，格雷慌慌張張地提着黑貓就鑽進了旁邊的窗戶里。

「跑哪裏去了？」

「搜！快搜！無論如何都必須將他找出來！」

很快，大隊的人馬已經趕到，舉着火把四處開始搜尋了起來。

「還不快跑……他們很快就搜到這裏了。」黑貓斷斷續續地說。

「沒事，他們找過來了我就再飛一次，他們追不上的。」格雷一面說着，一面將裝錯的肋骨還原，完了還扭動兩下試試是否舒暢。

「你是真想我死嗎？」

「別害怕，死亡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而且，你不是已經死過一次了嗎？」

瞧著格雷一本正經的態度，黑貓白眼直翻，都快要背過氣去了。

巫妖的腦迴路跟正常人果然是不同的。

為了活下去，黑貓只能用斷斷續續，哽咽的聲音對格雷說：「從這邊往北走，兩卡店面，就有一個鐵匠鋪……你去偷套盔甲吧。」

「偷盔甲？」

「你不是想當騎士嗎？」

「哦對，我剛剛已經決定要當騎士來着。」

「我忽然覺得巫妖當騎士挺好的了……」

「真的？」

「對，真的，我由衷地覺得你適合當一個騎士。相信我。」黑貓伸出貓爪子，無力地抓着格雷的灰袍。

說干就干，拎着黑貓，格雷趁著街道上搜尋的人一個不注意竄了出來，又很快藉著陰影的掩護溜進小巷裏，從窗戶翻進了黑貓所說的鐵匠鋪。

……

「依琳小姐。」大鬍子騎士帶着一個瘦小的，看裝束應該是步兵的男人來到了依琳面前，行了個禮：「他的主人希望我們能參加圍剿。」

「他不是很怕我們搶了他的榮耀嗎？」

「那隻巫妖使用了魔法，看樣子還不弱的樣子。所以，他們覺得需要我們的幫助，並承諾，在向教會上報的時候會提到我們。」

依琳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瘦小士兵。瘦小士兵連忙脫下頭盔，行了個禮，尷尬地笑了笑。

「可我們並不需要教會的褒獎。」依琳直截了當地答道。

這一說，瘦小士兵都懵了，睜大了眼睛望着依琳。

不搶抓巫妖的功勞也就算了，連教會的褒獎都不需要。這幫是什麼人？

站在一旁的小鬍子中年男子悄悄地給依琳使了個眼色。

靜靜地打量了士兵兩眼，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麼說，在這片教會最大的土地上有點過分了，依琳改口說道：「霍爾斯，你看誰願意，帶幾個人去幫幫他們吧。艾比羅伯斯，霍爾斯不在期間，人馬歸你調度。」

「是！」大鬍子騎士霍爾斯重重地一錘胸甲。

「是！」高瘦的艾比羅伯斯也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

格雷頂着一副鎧甲叮叮噹噹地從鐵匠鋪的窗爬了出來，手裏依舊捏著奄奄一息的黑貓。

「你這是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巫妖對吧？沒發現盔甲不合身嗎？」

遠遠地看了對面街正在小巷裏搜索的兩個士兵一眼，

又看了自己一眼，格雷悄咪咪地繞到了屋子後面，開始使勁地折騰。

往自己的盔甲里塞稻草，把腿骨拆下來敲斷，中間接上木頭，最後再在自己的脊椎上墊幾塊石頭。

「你這樣不會很容易散架嗎？」黑貓趴在一旁有氣無力地問。

「會，不過可以加持魔法。」

全部整完了，格雷的身高也從一米四提升到了一米八。稍稍活動了下，發現還算自如。

「接下來幹嘛？對了，武器！」格雷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劍：「他們好像還有長槍跟弓。」

「騎士不一定要帶弓，長槍的話……你打算扛着那麼個大傢伙跑路嗎？」

「那還有什麼？對了，《騎士成才指南》和馬！」

「西邊有個書店……」

「行，現在就去！」把自己的頭盔連同頭骨一起摘下來，格雷將黑貓從脖子的位置塞進了身體里。

「嗷！你想憋死我嗎……」

黑貓都快哭了。這一路，真是坎坷不斷。它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

沒辦法，格雷又把貓腦袋露出來，把自己的頭骨裝了回去，再戴上頭盔。於是，頭骨和貓腦袋就擠在一個頭盔里了。大眼瞪小眼，有點擠……

……

紅色的月亮，佈滿陰影的鵝卵石道，來來往往舉着火把的士兵和居民。還有不少居民趴在二樓的陽台和窗戶上觀望。

格雷動作僵硬地走在街道上，感覺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一陣頭皮發麻。如果他有頭皮的話。

「你的動作太不自然了，就不能好好走路嗎？」擠在格雷的頭盔里，黑貓的眼皮子都開始打架了，如果不是一直情況不斷，也許已經暈過去了。

至於格雷，則依舊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一邊走，一邊張望。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忽然長高了四十公分，還穿着這麼重的盔甲——！不太習慣……」

話還沒說完，格雷「撲通」一聲摔倒了。

於是，這下不是感覺了，而是真的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

灰溜溜地爬了起來，格雷繼續往前。

「這個騎士怎麼有點奇怪？」

「你發現了沒？他走路同手同腳的。」

「這麼笨拙也能當騎士嗎？」

四周的人們竊竊私語。

格雷的心理壓力越來越重了。

「怎麼辦？他們會不會發現？」

「有可能……」

「那怎麼辦？」

「動作快點，離開這裏呀。還能怎麼辦？」

實在忍不住了，格雷乾脆撒腿就跑。一路狂奔，直到書店門前，也不管那麼多了，直接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去。

身後的議論聲一下更重了。

「書在哪裏！」

「我怎麼知道，你自己找呀……」

掃了一眼，格雷很快找到了他要的那本《騎士成才指南》，一把塞進盔甲里。

「然後！」

「馬……你會騎馬嗎？」

「騎馬，不會！」

「那你最好還是別騎了，走路都摔跤，騎馬肯定摔散架。」

「騎士必須有馬嗎？」

「必須有。」

「那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我只是只幽靈……」

格雷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衝出了店門外。

……

整個城鎮，四處都是舉着火把搜索的人，不只是追捕格雷的騎士團，就連當地的居民也被徵調了。

「你們幾個！誰准你們休息了！還不快起來找！」銀甲騎士站在鵝卵石道上破口大罵：「你們這幫飯桶！抓不到也就算了，跟都跟丟了！還要你們這幫蠢貨幹什麼？」

「大人……那幾個不是我們的人。他們是鎮上的守衛……」

「不是我們的人？」滿頭大汗的銀甲騎士愣了一下，回頭望向遠處，喃喃自語道：「得快點找到，不然其他騎士團過來了，煮熟的鴨子就飛了。那個……剛剛那個女人過來了沒？」

「她派了幾個人過來幫忙。」

「來的人不多也好，至少她不會搶。幫忙找就行了。」

……

大鬍子霍爾斯帶着自己的幾個部下，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

偷偷摸摸的，沿着城鎮的邊緣，格雷穿越了一大堆追捕他的騎士，又偷偷摸摸地跑回了他地基都還沒打好的「城堡」。

那是在小鎮旁邊山頂上異常顯眼的一塊空地，此時此刻，已經被騎士們用火燒過一遍了，除了滿地的焦黑啥都沒有。

也幸虧啥都沒有，所以騎士們都走光了，誰也不願意呆在一個巫妖不可能會再回來的地方。畢竟還有榮耀在等着他們，不是嗎？

走到正中，格雷念起了咒語，一道詭異的青色光華如同火焰一般出現在他的手中。伴隨着他的動作，輕輕在空氣中蕩漾開來。

一下子，四周的物件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片刻之後，一隻骨馬穿着破漏的全身甲從土裏鑽了出來，一躍而起：「嘶——！」

……

片刻之後，一隻骨馬穿着破漏的全身甲從土裏鑽了出來，一躍而起：「是誰？是誰喚醒了偉大的特內達斯（西紅柿）！」

充滿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渾身上下從破漏鎧甲處漏出的青色火焰，那氣場，看得黑貓都呆了。

「噓！你想把追兵都引來嗎？」格雷嚇得把仰著頭的骨馬硬生生拽回地面，一副人骨和一副馬骨大眼瞪小眼。

「追兵？」骨馬小聲問。

「對，追兵。你現在是亡靈了。」巫妖小聲回答。

骨馬低頭看了看自己敞開的胸甲里露出來的肋骨，「啪嗒」一聲，下巴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