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痛 苦

第二十一章 痛 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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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送至:維蘭德-湯谷公司,科學部(參考:代碼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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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姆森號飛船已經與馬里昂號飛船對接。飛船與運輸船電腦之間的連接已被切斷。這暗示著雷普利仍然在飛船上。

我不知道還有誰在飛船上,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我堅信還有希望。

馬里昂號飛船上所有的閉路電視和通信系統被修補到中央計算機。現在我可以監視監聽任何地方。

他們一旦對接,我就可以評估現狀。只有評估之後我才能決定之後的行動。

我已經定位了馬里昂號飛船上那隻放任亂跑的異形。我可以遠程訪問防爆門,現在我已經把那隻異形困在三號控制艙里。它仍然在那裏,很平靜,也很安靜。

就在那裏,如果我需要它的話。

斯內登走出來,進入真空對接門廊處,接近通往前方走廊的門。在為走廊增壓前,他們必須再次鎖上這些門並且密封住這個洞。只有那時,他們才可以進入馬里昂號飛船的其他空間,包括納西索斯號穿梭機的對接臂。

她消失在門口。其他人緊張地等在門廊處,雷普利前後來回搖擺。她的腹部和肩膀上的傷口越來越疼了,但是她接受了這種痛苦,用它來刺激自己的決心。以後有的是時間吃藥、睡覺。

斯內登很快就回來了。

「前面都安全,」她彙報說,「門仍然處於關閉狀態。」她的聲音通過宇航服的通信器傳來,有些模糊不清,斷斷續續。

「好的,」霍伯說道,「改變計劃。在我們再次密封門之前,我們把燃料電池帶進去。否則我們來回都要手動開關壞掉的門,那是自找麻煩。」

「但是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並且——」拉茜斯說道。

「這是一件很冒險的事,」霍伯承認了事情的危險性,「一切都充滿風險。但我們花越多時間在這裏磨蹭,事情就可能會變得越糟糕。有一隻異形在飛船的某處,馬里昂號飛船將會墜毀,雷普利的人工智能機械人可能會非常熱衷於給

我們製造麻煩。」

「艾什不是我的人工智能機械人,」雷普利說道,「它是維蘭德公司的。」

「隨便怎麼說吧。讓我們把燃料電池從薩姆森號飛船帶出來,進入走廊吧。然後我們可以着手密封那扇門。」

「我會給大家站崗。」斯內登說道。

「你還好嗎?」雷普利問道。

斯內登只是點點頭,然後帶着她的噴槍轉身消失在門口。

「雷普利,你也去吧。」霍伯說道,「不要用等離子體噴槍,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

她點點頭,跟上斯內登。她不知道霍伯真正的用意。用它來對付什麼?或者說對付誰?她聽見霍伯跟拉茜斯和卡西亞諾夫討論關於帶燃料電池進來的事,她很高興留下他們處理這件事。這給了她一個談話的機會。

科學官就在門外,斜靠着牆壁。雷普利沖她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幾步站在她對面的位置。這裏看上去跟他們離開之前沒有任何異樣。如果異形破壞了這個區域,便會使整個船艙減壓。

它一定是在更裏面,躲藏起來了。也許他們再也不會看見它了。

「你的人工智能機械人呢?」斯內登說道,「它希望我身體里有什麼?」

雷普利注意到斯內登轉換了頻道,這樣只有她們兩人的宇航服可以互相通信。在回答之前她也做了同樣的事。

「是的。它竭盡全力回到諾史莫號飛船去取一個樣本,現在它將要再做一次同樣的事。」

「你談起它來,好像把它看作一個人來對待。」

「它確實是。」雷普利說道,「它是艾什。我們甚至沒有人知道它是一個機械人。你知道它有多麼先進。它……很奇怪,我猜。但是沒有任何理由讓我們懷疑它別有用心,直到它讓一隻異形上了飛船。」

「它現在正在注視着我們嗎?」

「我不確定。」她不知道艾什走了多遠,不知道它可以潛入多遠距離的系統。但是如果異形是她的噩夢,艾什就是她的勁敵。「我們必須這樣假設,是的。」

「它不會想要你們其他人,」斯內登說道,「只有我。

如果它知道我體內有什麼的話。」

「是的。它會讓你儘快進入深度睡眠,然後把你帶回公司。我們其他人只是累贅。」

「然後呢?」

雷普利不確定該如何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維蘭德湯谷公司早已顯露出他們殘酷單一的想法,就是追求任何有用的外星文明或者物種。

「然後他們就會得到想要的一切。」她最後說。

「我不會去的。」斯內登說道。

「我知道。」雷普利無法看她。

「這……很奇怪,知道自己將會死去。我只是害怕它會以何種形式到來,而不是死亡本身。」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雷普利說道,「卡西亞諾夫會給你一些東西,如果那一時刻到來的話,那可以緩解你的痛苦。」

「是的,」斯內登說道,但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有所懷疑,「可我不確定事情是否會進展得那麼順利。」

雷普利也不確定,她又不能說謊。所以她什麼都沒說。

「只有痛苦。」斯內登說道,「當它發生時,會很痛,但是沒關係。只是短暫的痛苦和恐懼,然後就什麼都沒了。

所以這根本不重要。」

「我很抱歉。」雷普利低聲說,眨着眼睛忍住眼淚。它們輕而易舉就能跑很遠,既然這樣,她就讓它們來。

起初斯內登沒有回答,但是雷普利聽到了她的喘息聲,很長很慢,彷彿在品嘗每一口壓縮空氣的味道。然後科學官再次開口說話。

「奇怪。我還是無法控制對它們的着迷。它們真是太漂亮了。」

她們兩個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霍伯從通往對接艙的門口出現。他輕拍自己的耳朵,雷普利把通信器的頻道轉回到所有人。

「怎麼回事?」他問道。

「斯內登在和我說話。」他只是點了點頭。

「我們有了電池。雷普利,你順着門走到四號艙。」他指了指方向,然後轉過身。「斯內登,回到走廊防爆門與其他對接艙的連接處。我要封閉這扇門,然後我們會再次增壓。」

「怎麼做?」雷普利問道。

「老實說嗎?我還沒弄明白。如果我們只是打開防爆門,增壓會導致爆炸,我們會被炸得粉碎。我們必須要以某種方式排氣。」

「難道你還有另外一個鑽孔?」

霍伯搖了搖頭,然後低頭看着掛在他肩膀上的噴槍。他笑了。

卡西亞諾夫和拉茜斯帶着燃料電池過來了。他們把電池推到門口,然後把有軌電車停靠在遠處的牆邊。

「把它綁在牆上,綁緊了。」霍伯說道。然後他關上門,從口袋裏掏出一小塊厚金屬,把它按在小孔上,這是他們從馬里昂號飛船出來時鑽的小孔。他把手移開,金屬塊留在了上面。

「黏合劑。」他看見雷普利正看着他,「空氣壓力將會把它按得牢牢的。這會給我們爭取足夠的時間。」

雷普利沿着走廊走,直到拐向四號艙。她在能看見門的地方停下來,前方是對接臂,連接到她的穿梭機,她在這裏等待着所有人的到來。走路觸發了她傷口的疼痛,站着不動僅僅是一種解脫。只有痛苦,斯內登說過,沒關係。她感覺

到從她的肩膀一側滴下溫暖潮濕的液體。她把那裏的傷口再次打開。

只有痛苦。

她沿着彎曲的走廊向後看,看見拉茜斯和卡西亞諾夫在往牆上固定有軌電車和燃料電池,用從薩姆森號飛船上拿來的貨物帶捆綁。她做了同樣的事,用自己的帶子把自己固定在一個點上。

「都準備好了嗎?」霍伯問道。他消失在另一個方向,跟着斯內登走向一條通往受損對接臂的走廊。

「怎麼計劃的?」卡西亞諾夫問道。

「往門裏噴射酸液,」霍伯說道,「很難不造成損害,但是這樣可行。這裏會產生小型風暴。握住你的小弟弟。」

「不是所有人都有小弟弟,笨蛋。」卡西亞諾夫嘟囔著。

「嗯,那就抓住點兒什麼吧。」他停頓了一下,「倒數三個數。」

雷普利靜靜地數着。三……二……

一……

霍伯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哦,也許它不會——」先是噓噓的口哨聲,然後是咆哮聲,空氣開始湧入密封區域。

這會把艾什喚醒的,雷普利想。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把這個混蛋當成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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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者包括美國陸軍準尉雷普利。我很高興,她還活着。我和她的關係很親近。我從馬里昂號飛船的閉路電視中看到她似乎受傷了,但她還可以走路。她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這樣長時間的

休眠中醒來,她面對她被延長休眠的事實,然後如此高效地處理當前的處境,她幾乎可以趕得上一個人工智能機械人。

我要殺了她,連同首席工程師霍伯,醫師卡西亞諾夫,還有領航員。

科學官斯內登正攜帶異形胚胎。令人沮喪的是,我沒有收集到任何細節,但從我監控到的少量談話來看,她的狀態似乎很明顯。

她表達了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意願。

我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一旦她登上納西索斯號穿梭機,安裝好新的燃料電池,我將採取必要的行動來完成我的使命。

咆哮聲消失了,轉而變成低淺的哨聲,然後聲音逐漸消失。雷普利耳中出現嗡鳴聲。她回頭沿着走廊看去,看見霍伯從拐彎處出現,宇航服的頭盔已經摘下去了。

「我們很好。」他說道。

「你進展得順利嗎?」拉茜斯問道,「我想我弄髒了我的宇航服。」

「又不是第一次了。」卡西亞諾夫說道。

「斯內登怎麼樣了?」雷普利問道。

「我在這裏。」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她時間不多了,雷普利想。她把自己的頭盔摘下來,懸在皮帶上,她希望自己不再需要它了。

霍伯和其他人推着裝載燃料電池的有軌電車,當到達通往四號艙門廊的門邊時,他們停下了腳步。

「拉茜斯,回去跟斯內登待在一起。」霍伯說道,「卡西亞諾夫……你說過你可能會用什麼東西?」

卡西亞諾夫從她的腰包里拿出一個小注射器。

「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了。」她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雷普利問道。

「這意味着不會再有痛苦。若是在醫務室,我會找到更好的方法,可我手頭的東西有限,只能這樣了。」

霍伯點點頭,表情嚴肅。

「我們準備起飛吧。」

霍伯打開門,雷普利和卡西亞諾夫把有軌電車推進去。

前方突然有動靜,出乎意料,那個發出嘶嘶聲的東西蜷伏在門口向他們撲來。卡西亞諾夫大叫了出來,跌倒在地,但雷普利很快感覺出是什麼,蹲下來,張開雙臂。

「喬西!」她說道,「嘿,是我,沒事的,你這隻蠢貓。」喬西蹲在她前面片刻,又發出嘶嘶聲。然後它繞着她的腿蹭,讓她把自己抱起來。

「天啊,」卡西亞諾夫說道,「天啊,天啊……」

「它就是這樣。」雷普利聳了聳肩。

「我們要把它帶在身邊嗎?」卡西亞諾夫問道。

雷普利甚至沒想到這一點。穿梭機建造成只能一個人用,四個人就夠糟糕的了。他們仍需準備好超長途旅行所需的物資,包括穿梭機大氣處理器的冷卻劑、凈水器的過濾器、食物等。還要帶上這隻貓嗎?他們輪流到平衡艙,喬西

可能活不到這次旅程結束。

但是她不能忍受把它留下來的想法,甚至連想一下都不行。

「當我們面對這個情況時再想辦法解決吧。」霍伯說

道,「來吧,我有工作要做。」

又一次進入納西索斯號穿梭機,雷普利感覺很奇怪。緊迫感仍在,但是這次是和不同的一群人一起。危險仍近在咫尺,但是現在都混雜在一起了——一艘撞毀的飛船、一隻不知躲在何處的異形,以及一隻正等待出生的怪獸。

喬西從她胳膊上跳下來,優雅地跳到平衡艙,舒服地倚靠在下面的部分,消失在視線中。雷普利多麼想同它一樣。

「卡西亞諾夫。」她突然再次感到頭昏眼花,好像飛船在搖晃,改變航向。也許就是這樣,她想,也許我們撞到了什麼並且……

她差點兒絆倒,霍伯抓住了她。卡西亞諾夫從她的肩膀處把宇航服的頂部脫下,血液馬上流淌出來,滲入宇航服里,滴在地板上。

「主要原料已被取出,」卡西亞諾夫說道,「我要從頭再來。首先是這裏。」在雷普利反對之前,醫生就把一個小針頭扎進了她的肩膀,把藥物推進去。麻木感馬上散開。疼痛消失了。她的右手開始發麻,然後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

現在她再也沒有力氣拿着等離子體噴槍了。

霍伯回到穿梭機,到連接機艙的小艙口那裏。他在裏面半趴着,向四周看了看,又出來了。

「我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他停頓了一下,眉頭緊鎖,思考着。「好吧。我們可以用頭盔保持聯絡。雷普利,跟我待在這裏。卡西亞諾夫,你和其他人進入馬里昂號飛船,收集我們所需要的東西。」

「我要跟他們一起去。」雷普利說道。

「不行,你受傷了。」

「我還能走,可以拿物資。」她說道,「我們會把身後納西索斯號穿梭機的外層門關閉,所以你不必擔心會有什麼東西進來打擾到你。在這裏待着,工作。把一切處理好。」

她微笑着。

「會奏效的,」霍伯說道,「但不要冒險。你們任何人都是。不要帶着那個東西到處跑,不要和……你知道的。」

「不要和斯內登。」卡西亞諾夫說道。

「我們現在就應該做些什麼了,」雷普利說道,「她所剩時間不多了。」

「嗯……」霍伯站起來,把身上的工具袋掏空。「我在這裏買我們回家的票,隨時等待你的呼喚。」

這一切是嚴酷的,但是雷普利知道這一切也是真實的。

「別太久了,」霍伯說道,「注意安全。」

「安全是我的中間名。」雷普利說道。她大笑着,痛苦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卡西亞諾夫跟在她身後,關閉並密封這扇門。雷普利不禁想到她一直沒再見到納西索斯號穿梭機的內部。

「醫務室,然後是商店。」卡西亞諾夫說道,「也許需要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就會離開。」

「是的,」雷普利說,「在沉睡了三十七年之後,我還是感覺到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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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形:走出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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