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已經成為習慣

幾個月前。

侯景程告別他的初中時代，老師也送走最不省心的學生。

為了慶祝他晉陞為高中生，也為了自己在高一的期末考試中沒有墊底，林四珍決定請他吃一頓大餐——鎮上路上的麻辣燙。

炎炎夏日，滾燙的麻辣燙不斷冒着熱氣，林四珍不斷對着碗裏吹氣，才敢動下第一口，兩人的嘴都被燙的通紅，侯景程看她滿頭大汗的樣子，下意識騰出一隻頭替她擦拭，兩人相視一笑。

侯景程咬一口魚丸，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四珍，謝謝你。」

林四珍聽后，在腦中翻譯半天，才明白他的話。

「不用謝，誰讓我是你姐。」

侯景程剛聽完。立馬拋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林四珍一下子改口。

「誰，誰讓我是你朋友呢！」

林四珍小聲嘟囔著:小孩子死要面子，我本來就比你大嘛。

「四珍。」

「嗯。」

「我...我要有走了，奶奶就麻煩你照看，有時間多陪她說說話，否則等我回來有你好看！」本想着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結果氣氛還是降到零點。

林四珍一下轉變臉色，有疑惑有憤怒，更多是期待這是個幼稚的玩笑。

「什麼意思？你要走去哪？」她問。

「去外面掙錢，工作叔叔已經替我找好了，工資待遇都挺好，明天就走。」侯景程不緊不慢的說着，眼神不斷瞄着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你這麼小出去工作能行嗎？」林四珍看他像是認真的，停頓一會，又說，「那還會繼續讀書嗎？」

「還不確定，也許不會了，反正我也不會讀書，浪費錢，再說還要照顧奶奶，我沒有辦法。」說着，侯景程低下頭。

「奶奶不是有你叔叔養嗎？」林四珍頓時不明白他口中的照顧是什麼意思？

「對，叔叔可以養奶奶，可我呢？他沒有義務要養我，他自己還有家庭，我不想再給他帶來麻煩。」侯景程臉上閃過一絲卑微。

林四珍一時接不上話，手裏捯拾著碗中的麻辣燙。心裏也有點愧疚，她既然不知道，這個頑皮的弟弟心裏竟然藏了這麼多事！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倒像他的妹妹，被他照顧著。

一陣沉默后，林四珍又問，

「可是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是在通知我對嗎？」

侯景程目光緊緊盯着她，見她那低沉的表情，就知道她會捨不得自己，他吞吐說。

「我怕，怕說了你會傷心。」

「難道你現在說我就不傷心了嗎？算了算了，愛走就走！」

話音剛落，林四珍扔下手中的紙碗，低頭走了。

侯景程佇立在原地，剛想去追，但追上去又能說啥呢！票都已經買了啊。

侯景程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漸行漸遠，似乎意識到自己這一走，離她的就不是現在這個距離了。

從小失去雙親，跟着年邁的奶奶長大，正因如此，16歲的侯景程比同齡男孩多一份成熟，多一份責任，她知道林四珍捨不得自己，因為她只有她，他也只有她。可是他無法縱容自己一直做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消遣別人的金錢，混沌的過日子。讓她們對自己失望，其實他很早就有這個想法。只是現在時機恰好。

侯景程長嘆一聲，撿起地上的紙碗扔進垃圾桶。

次日清晨。

侯景程已經打包好行李，徘徊於門口。

「小程，去那邊要照顧好自己，記得早點回來，別耽誤新學期的報名。」侯奶奶囑咐著。

「知道了，奶奶。」侯景程愧疚埋下頭，他還是沒有與奶奶說實話，他想先去，到時候就說工作忙不開，就不回來讀書了。只能這樣了。

侯景程苦澀一笑，眉頭緊皺望着門口。

「好了，奶奶去看看還需要帶什麼東西。」

「嗯。」

侯景程正低頭沮喪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

「侯景程，」林四珍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半彎著腰，用手撐在腿上，抬頭看着他氣喘吁吁說，「還好你沒走。」

侯景程心頭一酸，笑着說:「你都沒來我哪敢走。」

林四珍直起身子，也笑着:「這還差不多。」

一個笑容就能釋懷所有的不快。屬於他們的默契。

「對不起，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侯景程摸摸她的頭，溫柔說道。

林四珍一臉嫌棄，打開他的手。

「你不在我一個人也可以，以後買什麼東西都不用買兩份，也不用念叨着你這個調皮鬼，也不要...」說着，林四珍哽咽住。

「喂，以後你林大小姐一聲令下，我馬上飛奔回來，怎麼樣？」侯景程湊到她面前擠眉弄眼著。

「好，一言為定。」林四珍苦笑着。

侯景程看了看時鐘，說。

「我該走了，幫我照顧好奶奶，也照顧好自己，你家的電話我可記下來了，隨時騷擾你。」

「我等著。」

說完，侯景程跟侯奶奶告別，便走了，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個背影。

林四珍恍然間發現，她眼中的弟弟已經長大，比她高出一個頭，五官也漸漸長開，再也不是那個皮瘦的小孩。身材也壯實起來。整個人凸顯小小男子氣概！

回想過去，都是侯景程一直照顧著自己，沒有侯景程就沒有愛笑的林四珍，現在他走了，什麼都沒留下，反而帶走她的笑容。

沒有侯景程，林四珍還剩下什麼？！

侯景程走後，林四珍幾乎足不出戶，因為她也沒有其他的朋友，每日就呆在房內學習，她不要在班級下游徘徊，但同時這也是麻痹自己的最好方式，可當她停下來時，總會感覺身邊空空的。

她習慣了他在的日子。

枯燥乏味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期間，侯景程打過好幾次電話回來，每一次接電話時林四珍都要做好十級防備才敢接聽。生怕媽媽知道又得說她，浪費電話費跟那個小混混瞎聊。

終於有一天平淡的日子被打破，她第一次給侯景程打了電話，用的是醫院的公用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聽了，她又聽到那爽朗的笑聲。

「喂，你是哪位？」

「是我。」

一聽是林四珍的聲音，侯景程立馬笑出聲來，「四珍，是不是想我了，哈哈！」

「喂？四珍，怎麼不說話。」侯景程聽沒有聲音，問著。

林四珍用手捂住嘴，全身不停地顫抖著，眼眶湧出無數滴眼淚，小聲抽泣著，努力讓聲音降到最低。

侯景程隱約聽到一點聲音，心頭一緊，不停問著:「四珍，你是不是哭了？你說話啊？怎麼了？」

林四珍平復著心情，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侯景程，我...」

許是覺得有了依靠，林四珍將所有的情緒都宣洩出來，放開聲音哭着，侯景程只能幹着急，此時他多麼想給她一個肩膀，讓她依靠，給她一張紙巾，替她擦去淚水。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着她的哭聲，揪心的痛。

持續很久以後，哭聲變小了，侯景程才小心開口問道。

「四珍，發生什麼事了？」

「侯景程，」林四珍乾咳幾聲，此時她只感覺嗓子火辣辣的痛，幾乎要說不上話，但她努力吞咽唾沫，濕潤嗓子，一字一頓說着:「怎麼辦？我...我...我爸...媽出車禍了，他們要走了，我...該怎麼辦？」

說完林四珍情緒又失控了，眼淚已經哭干，她只是不停顫抖。

侯景程輕輕閉上眼睛，忍着淚水，說:「四珍，你等我，我馬上，馬上回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