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孤山朔漠
大黑山，地處西域毗鄰南疆，接壤南唐天南道。整個山體抬頭望不到頂峰，山腰常年籠罩着一層厚重的雲霧。奇怪的是，雲霧以下青翠綠意亭亭凈植，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山腰以上卻是黑禿禿的一片。大黑山並不似尋常山脈一般連綿不絕，而是只有這一座雄壯巍巍的孤峰。也正是因為此，大黑山給人的直觀印象非常的厚重。
山腰雲霧以上，殿宇錯落有致，頂峰更是杵著一片異常恢弘的黑色殿群。這裏就是帝王州的總舵！
西域常年流寇四起，雖然美景極多，但多是商賈鏢客，人煙平民極為稀少。也就造成了這一片地域幾乎沒人管控，除了山頭林立的綠林客，平時很難見到人影。
對這一片地域的江湖人來說，帝王州黑山總舵就是壓在所有人心頭上的利劍。之前天魔教總管這一帶的時候，大家「其樂融融」，傷天害理的事兒一起做，有仇殺也有恩義。但隨着伏龍谷萬里遠征，白玉京劍斬魔頭，孤身一人踏平魔教總舵披香殿後，帝王州迅速脫穎而出，以「替天行道」的口號在黑山建立總舵，這片天地徹底變了環境。
境內江湖人士，品行端正的都被葉知秋收攏了過去，劣跡斑斑的若是從此回頭還能放你一馬，若是繼續為害一方，那就是命喪黃泉的下場。以仁義俠風立教的帝王州，在西域這片廣袤的地界迅速有了名氣名望，伏龍谷也沒有再過來「清除餘孽」。
經過最初的人心惶惶，現在的帝王州可謂是如日中天，更被中原武林稱為四大盟之一，和曲安然的寒江城，唐青楓的水龍吟並立四方。
這一日的大黑山上，來了三位從大唐過來的「客人」。
一個從背影看起來風姿綽約的女子，還有一個衣着華貴面容俊秀的男孩和一個著灰衣的劍客護衛。
三人行走在山路台階上，小男孩約莫只有四五歲大，應是剛會走路的年紀。從衣袍細節的花紋處看，這一身華服應該出自西蜀聖綉坊，是地地道道的蜀綉雲錦工藝。女子偶爾會抱起男孩走上一會兒，更多的時候是讓他自己爬這道漫長山路。不過這小男孩還算堅韌，縱然累的滿頭大汗，除非真的不支，一直都是自己堅持在爬。最重要的是，這小男孩腰間挎著一把做工極為精緻的長劍，劍鞘刻着九龍耀日。女子雖戴着一副面紗，但也掩飾不住她的芳華絕代，極為好看的眸子中七分傲然三分冷靜。
盤龍殿前，一個中年男子佇劍而立，一身黑底金線的華袍，鬢角兩屢雪白華髮隨風微微擺動，劍眉下是一雙深邃又狹長的眸子，裏面裝滿了滄桑。他看起來並不是很蒼老，卻給人一種類似大黑山一般厚重又鋒銳的矛盾感。
葉知秋微抬下顎，眯眼望着自雲海環繞中走上來的三人。
黑山總舵自山腰雲環以上旌旗林立，女子打量了一圈，冷哼道：「還挺有中原韻味。」
那灰衣劍客眉頭跳了一下，一言不發，倒是小男孩兒抹了一把汗，氣喘吁吁地問道：「娘親，中原的宮殿閣樓都是這般的么？」
女子回想一陣，不由有些恍惚，「這個問題以後你問你爹吧，他在中原待的久。」
聽到這話，灰衣劍客倒抽一口氣，說道：「殿下休養兩年，雖說一直在無涯峰，不過也佈局頗多。等接下來的一戰打完，殿下應該會到天南親自為小殿下解惑。」
女子神色淡漠下來，頗有怨氣道：「愛來不來。」
接着，她語調又如撒氣一般，「楊北辰你記着，你爹有他的使命，你不要怪他。但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更不要惦記他。」
少年表現出本不該有的成熟，微微抬頭望向雲頂天宮，「我明白。」
而後，他握著劍柄，語調平靜地說道：「父親肩上的責任和期望除了他沒人能扛起來，我也理解他的做法。雖然這麼久他也沒來看過我，但他把這把劍給了我，我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也姓楊！」
自楊孟君兩年前上武當以後便擔任楊北辰護衛的楚天歌看着眼前少年，神色不再波瀾不驚。他不禁想到鑄劍谷中那個被一眾族老寄予厚望的年輕人，回想處於同齡下的楊北辰，他內心一嘆。本來一個楊孟君就已經壓的大楚皇裔喘不過氣，現在又出了一個如此少年老成的楊北辰。
舞傾城揉了揉額頭，略帶無奈地說道：「你們楊家人都這麼喜歡講道理么？還真像你爹啊。」
楊北辰不再說話，又擦了把汗悶頭往上走。
看着自己孩兒堅定又蹣跚的背影，舞傾城收了收心思，抬步跟在他身後。她對楊孟君的心思很複雜，有埋怨有理解，也有一些愛意恨意。她忘不掉楊孟君曾經為了收復失地對她的傷害，也忘不掉兩人再茫茫群山中生死相依，相濡以沫。除此之外，她時刻都記得，臨安城中還有一個才情在她之上的女子也愛慕着他。
對舞傾城來說，楊孟君是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是權御天下的鎮國公。而對洛清怡來說，楊孟君只是那日臨安思北河上孤立船頭的白衣少年。她慕於年華，洛清怡稚於最初。如今她除了心底對楊孟君還有幾分期許以外，更多的是對楊北辰的期望。而楊北辰這孩子也表現出遠超常人的成熟和韌性。從小讀書習武兩不耽誤，又深明事理。出身豪門卻無乖張之氣，性情沉穩寬厚。在舞傾城看來，假以時日楊北辰必成大器。而楊孟君派楚天歌護衛楊北辰，舞傾城並無太多想法。監視？並不至於這樣，玄機閣分佈在濕羅城的探子還少么？
看到盤龍殿前拄劍而立的男子，舞傾城和他對視一眼，依舊不急不緩地跟在楊北辰身後走了上去。
率先見禮的是葉知秋，「葉某見過小殿下，南王殿下。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他的聲音如他人一般，厚實又沉重。
舞傾城母子各自回禮，「早就聽聞葉盟主威震西域，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葉知秋並不以為意，甚至都不去多想一分舞傾城話里的內涵。只是微微點頭默許她的說法，伸手做一個請的動作，「諸位裏面請。」
舞傾城回頭望了眼雲霞滄芒，拉着楊北辰跟着走了進去。
盤龍殿內昏暗陰沉，燭火搖曳。葉知秋盤膝而坐，吩咐下人上了茶水后便沒有再開口，着實惜字如金的緊。
舞傾城略有疑惑地看向楚天歌，這位劍客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端茶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
舞傾城平定一下心情，起身笑道：「恭賀葉盟主踏入登封，武林再續傳奇。」
葉知秋聞言擺了擺手，嗓音平常道：「談不上什麼傳奇，和前三位比差了太多。南王殿下或許有所耳聞，踏入登封時能走多少步，決定了之後的成就高低。葉某不才，區區四十九步，勉強全是入境而已。傳聞鎮國公楊孟君九十九步步生金蓮，天地萬丈雲開。和他相比，葉某實在微不足道。」
聽到別人談及楊孟君，楊北辰似乎聽的格外出神，忍不住問道：「葉大叔，四十九步和九十九步，真正的區別在於哪裏？」
葉知秋並沒有因為楊北辰是小輩就給他搪塞過去，而是認真解釋道：「天資，底蘊，悟性，堅定。我和楊孟君的區別，就在於他當時的心境是把整個天地都踩在腳下，而我卻還需要抬頭仰望，祈求天地能多開一線。」
說到這裏，葉知秋飲了口茶水，說道：「不瞞各位，前些時日我去了一趟塞北江湖。」
聞言，舞傾城皺眉思索。塞北的江湖可是伏龍谷的地盤，白玉京麾下高手如雲，葉知秋又是一個敏感人物，跑去塞北幹什麼？莫不是因為踏入登封信心暴漲挑戰白玉京去了？
「我和白玉京打了一架，他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招就遊刃有餘的把我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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