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念天地之悠悠
所需藥材盡數備齊，張芝庭也開始準備啟動煉藥爐煉藥。長生殿中，楊孟君此刻已經有了些許原本的模樣，體表原本黑乎乎的結瘀脫落了一部分，被天雷地火毀掉的頭髮也漸漸長了出來。
看著楊孟君一日日漸有復甦的氣象，張芝白暗暗點頭，「此子有大福澤！」
這幾個月以來，武當沒有讓門下弟子來照看楊孟君，而是掌教張芝白閑暇時來看一看，順便喂他一些熬煉出來的葯湯和露水。
兩個老人看著躺在石床上的年輕人，張芝庭臉色走著難掩的疲憊，「這小子什麼時候能用藥？煉這一爐子葯可沒給我折騰死。」
仙風道骨的張芝白蹲下身子給楊孟君把脈，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氣機已經恢復，但情況依舊不是太好。」
邋裡邋遢的老道士撇嘴道：「那行吧，我去睡會兒，需要了再叫我。」
說罷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陽光灑落在楊孟君蒼白俊秀的臉上，一隻蝴蝶從窗外飄然而至，繞著楊孟君慢悠悠地飛了幾圈，而後落在他臉頰上，輕輕扇動蝶翼。
張芝白目光盯著蝴蝶一動不動，過了好久蝴蝶飛舞而去他才輕輕呼出一口氣，自語道：「破繭成蝶，等你醒來后，便是真正的大自在了。」
他又自嘲一笑，微微搖頭道：「天地眾生，誰又能真正大自在呢？」
張芝白從來沒有刻意去照顧和關注楊孟君，每日依舊是像往常一般，上山下山，觀日出日落雲捲雲舒。
又過了月余，楊孟君渾身黑痂盡數脫落，新生的皮膚除了有些蒼白之外，看起來細緻又有美感。
這一日，張芝白在師弟無語的目光中，一手拎起楊孟君直接丟入乾淨的葯爐。
張芝庭咽了口唾沫，「你不怕給他再燒死？」
「沒事，他扛得住。」
翻了個白眼，張芝白捏開楊孟君的嘴，連續給他餵了七顆顏色不一的藥丸，而後在葯爐中蓄滿了水。楊孟君就盤坐在其中，只有頭部裸露在外。
嘩啦啦的，張芝庭又往爐中丟入十數種分量不一的藥物，這才拍了拍手。老道士看了眼神色平淡的師兄，「要是玩死了，你就去雲中給我取那東西。」
張芝白嗯了一聲，「開始吧。」
爐火慢騰騰地升了起來，隨著時間推移整個長生殿充滿了沁人心脾的葯香，爐中清水也變為黑色。奇怪的是楊孟君的皮膚並沒有如想象般的被煮成紅色，依舊白嫩透亮，且越來越有生命的氣機。
深呼吸一口氣，張芝白一改淡然寧靜，面色極為凝重，雙手如飛一般連連敲擊在楊孟君後背上，每一次打上去爐中藥水都會泛起一圈漣漪，直到最後整爐子水如驚濤拍岸一般張芝白才停了下來。
「噗！」
一大口烏黑血液被楊孟君噴吐了出來，蒼白的臉上頓時一片潮紅，總算有了血色。
張芝庭瞟了眼師兄，說道：「再溫養個把月，等藥效全部發揮作用，他就差不多該醒過來了。」
「嗯，有勞你了。」
見自家師兄還是這般一如既往的客氣老道士臉色不善，一邊撅著身後添柴扇風，一邊趕蒼蠅一般擺手：「沒事別在這裡礙眼，趕緊走。」
兩個老人交往了大半輩子，誰不了解對方脾性，早就習以為常。
張芝白爽朗一笑，「好好，我滾。」
漫步走出長生殿，面對燦爛陽光萬里雲海，這位掌教長長吁了口氣，「總算活了過來啊。」
他雙手負后像往常一樣繼續在山崖間散步，走過一方小水池時，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這方水池不大，我就四五丈見方，池中原本雜草叢生，如今積累了許多雨水才有了水池模樣。幾隻蜻蜓在水池上面飛旋，不時俯下身子一觸即離。
吸引張芝白目光的，不是池上的這份安靜祥和，而是其中一株蓮花。這株蓮花下面只有兩片蓮葉，蓮花同體呈白金色，花蕊又泛著淡淡紫意。這株紫金蓮開的極為旺盛，浮來陣陣暗香。
這條路張芝白不知走了多少次，武當的一草一木他都無比熟悉。他清晰記得昨天途徑這裡時，這裡還只是一方小水塘而已。今天竟然長出了金蓮？
金蓮對道教的意義可是非常不一般，金蓮不僅是道教象徵，更代表著修道者於五濁惡世而不染卓。
枯敗水塘生金蓮，暗香浮動。
看著隨風搖曳的蓮花，眼神鄭重無比。一陣清風吹來，捲起已經怒放的蓮瓣浮浮沉沉。
張芝白連忙跟了上去，他想看看這朵金蓮究竟為何而開。
蓮花瓣一路磕磕絆絆，竟然來到了長生殿前！縱然是張芝白的心境，也泛起了滔天波浪。
只見蓮瓣飄飄揚揚越過窗楹圍著楊孟君緩緩旋轉。
老道士張芝庭不經意地撇了一眼，楞了一會兒，繼而長大了嘴巴，極為吃驚。
他騰地站了起來，看著花瓣中寶相莊嚴的楊孟君，神色恍惚了一瞬。
張芝白也看到了這番景象，不過卻平靜的極快，他想到了藏經樓內一則關於金蓮出世記載的書。
武當曾經不止一次于山野見金蓮，每次金蓮出世后，不多時武當定有祥瑞發生。上一次無涯峰真武殿前一夜怒放九朵金蓮，老鶴千年後首次降臨武當，圍著九朵金蓮飛個不停，沒多久張芝白下山後便帶回來了張清揚。
蓮花瓣緩緩落入葯爐中，就像還在蓮蓬上那麼規矩一樣，把楊孟君當做蓮蓬圍在了中間。
張芝白拂了拂鬍鬚，自語道：「玄武當興啊。」
他關注了一會兒后，沒有再繼續上山下山，而是慢悠悠來到真武殿前，站在石欄旁，遠望夕陽下的雲海。
晚風吹動他的衣袍，張芝白一步踏出，竟然凌空而立！他依舊雙手負后，一步一步腳下宛若有天梯一般，徑直走向了雲海之上！一直走了大概數百丈，遠方夕陽燦爛雲海浩瀚。
張芝白做了個氣沉丹田的手勢，而後緩緩閉上眼睛，打起了太極拳。
隨著他不急不緩地揮舞太極，天地見好似充斥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氣韻。最為神奇的是，他腳下的雲海竟然漸漸分開，隨著他的動作而浮動，最終化為一個緩緩律動的太極圖！
一刻鐘后，張芝白收勢，向虛按一掌，由雲霧組成的太極圖頓時煙消雲散，厚重的雲海依舊翻滾變幻，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登封啊，這天地間終於又要出一位這樣的人嗎？吾道不孤矣。」
何謂登封？登天之極，地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