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

序 2

五點左右,門外傳來的說笑聲、還有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等待中的寧靜。還未等我回過神來,走在前面的蘇師傅第一個推開我們包間的門。看著他們一個個落湯雞的樣子,我一時真不知道咋辦。還是蘇師傅反應快,順手拔出插在杯子里的像花一樣的紅布塊。這一舉動,出乎我的意料,以前以為這純擺設的東西,沒想到今天還會有這麼大的用場。真是物盡了其用。

他一邊擦著頭上、臉上的雨水,一邊給我介紹,「老張,張亞軍,卜興平、劉小銳,這個跟我同姓,小蘇,蘇明朋。」

握著我的手,給大夥說,「這就是我說的今天請咱們吃飯的秦……」

停了一會,「現在城裡人興叫先生,我們還是叫你秦哥吧。」

「蘇師傅,謝謝。可有一點我要更正一下,今天我只不過是個張羅的人,其實我們大家吃得是你的飯,我還要感謝你呢。」

明華愣了一會,「你真會開玩笑。一樣,一樣,有飯大家吃嗎。」這蘇師傅還很會說話的。

今天的蘇明華,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臉上閃耀著青春的光彩。身上一件新的迷彩服,一條藍色的褲子,搭配得乾淨利落,皮鞋也擦得鋥亮,只是上面有水、泥的點子。與三個月前相比,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們現在蓋得這棟文北大酒店的主體樓,本來是給國慶獻禮的,今天已經十月五號了,還沒封頂。這幾天呀,甲方催進度,老闆要交工,監工的每天跟屁蟲一樣,手背在糞門上在工地上轉來轉去的。那小子連個安全帽都沒戴,怎麼就不掉下塊磚給砸死。過去吃過午飯,還能打個盹,這幾天,碗一放,就得上架子。還是老天有眼啊,下了這場及時雨。哎呀呀,要不實在奈何不住了。下吧,下吧,下它個七七四十九天,老子好好睡個懶覺。」

屁股剛坐穩,冒了一口煙的蘇師傅,竟來了段這麼精彩的開場白。把它歸入祝酒辭吧,和巡撫大人的唯一區別:一個是照本宣科,冠冕堂皇;一個是即興演講,直抒胸臆。還是歸入對人生的感慨吧,我名字為《下雨頌》。

我是一個感情脆弱、情緒易於受到感染的人。剛準備擊掌叫好,可一看眼前的場面,其他的人,說說笑笑,沒事似的,可能他們已經習慣了蘇明華這樣的說話方式。我只好知趣地輕輕地合上兩隻手,沒讓它發出聲來。還好,也沒有因為我的異常舉動,破壞這良好的融洽的氣氛。改口說道,「蘇師,看來今天你是徹底地輕鬆了:上午的一覺解了體乏,這個段子解了心乏。」

「秦哥,對不起,話有點多。」蘇明華可能覺得有點放縱,就這麼說。

「沒事,沒事。不怕話多,就怕沒話,更怕不說。」

「來,來,我們開飯。我給大家敬個酒。不過,要先聲明一下,今天要敬三杯。」

「為啥敬這麼多?」老張有些不解地問。

「時間太長,一頓飯吃了三個月,一月一杯,不算多吧。」

「說的也是,三杯就三杯。」蘇師傅動員著說。

「這第一杯,我敬大家,為我們的相聚相識乾杯;第二杯,我提議敬給我們勞苦功高的蘇師;這第三杯嗎?」

我正躊躇著,機靈的小蘇幫我解了圍,「那就敬明天還下雨。」

「好,好,明天還下雨!」我們齊聲高唱著說。

三杯五十二度的「西鳳」倒到肚子里,不知蘇明華、老張他們啥感覺。我只覺得有一團火要通過胸腔從口裡噴射出來。記得秦腔中有一出噴火的表演,可能用得就是這個辦法。瞥一下酒瓶,只有蓋住瓶底子的一點浮在上面,還在晃動著。急忙往嘴裡塞了三片牛肉,壓壓火。有一個詞叫「酒肉」,其實最好的解酒法——應該是吃肉,這是有科學根據的。洋芋絲、綠豆芽它們當不了這個差。

「明華,別光顧著吃,我們給秦哥也敬個酒。」老成的老張提出這個建議。

剛從滾燙的特辣的自助鍋里夾了個滿筷涮羊肉往嘴裡送的蘇明華,嘟噥著,「嗯,嗯,就是,就是。」

「謝謝,謝謝了。大家快吃點,我順順氣,過會再敬。」我的酒怎麼老盤桓在胸腔里,飄來盪去的,還有往頭上飄的感覺,就是落不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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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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