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真是諷刺

武知命端起面前的杯子，輕抿一口，抬眼望著她，眼中不知是何情緒。

噠！

茶杯輕放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輕響。

「你既開口，那本官便勉強試試。」武知命應聲道。

「多謝武大人。」

翌日。

大理寺當堂庭審，范大夫被人從牢里提出來，面色如常。

身穿囚服，頂著一頭白髮，跪在下首。

武知命身穿官服，端坐在桌案之上，頭上便是明鏡高懸的牌匾，面無表情，不怒自威。

手執驚堂木。

砰！

驚堂木響。

「威武！」

啪啪啪！

兩側衙役喊聲道。

手執板木，規律的敲擊著地面。

張小丫站在門外，同前來看熱鬧的百姓站在一起。

得知范大夫今日堂審，楊大叔帶著村民前來觀看。

村子被燒，索性現在還只是初秋，不冷不熱，眾人在山上破敗的山神廟裡暫時住著也沒什麼。

自是可惜了那些個屋子，他們所有的家當都在裡頭。

如今也只能感嘆一聲，人沒事就好。

「堂下之人可是范顯明？」武知命冷聲道。

「草民正是。」范大夫跪在下首，微微伏地應道。

「有人狀告你醫術不佳，行醫害人的庸醫，可有此事？」

「並無此事，大人！老朽家世代行醫，若說老朽醫術不佳，那可能是老朽學藝不精，但若是說老朽是行醫害人的庸醫，那便是污衊！」范大夫激動的爭辯道。

「傳證人！」

武知命高聲喊道。

楊大叔輕拍了拍抱著二蛋的楊大嬸肩膀，隨即動身上前，跪在范大夫的身邊，如實道：「草民城外村民楊大建，我們村子里的人皆可證明，范大夫平日里樂善好施，沒做過害人的事，之前的不過是有人誣告，還請大人明察。」

「可有人提出異議？」

武知命抬眼看向眾人，冷聲詢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

一連問了三聲，皆無人做聲。

砰！

驚堂木響。

「經本官查證，范大夫並無害人之事，即日起無罪釋放。」武知命冷聲道。

范大夫瞬間喜極而泣，連連感謝武大人跟楊大叔二人。

「小丫！」

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呼喊聲。

張小丫聞聲轉頭望去，便瞧見春曉抱著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孩，氣喘吁吁的趕來。

「還好趕上了！我一聽到你讓人傳來的消息，就從客棧趕回去，抱了孩子就過來了。」春曉將孩子往張小丫懷中一松，輕聲道。

「趕上了！辛苦了。」

張小丫面露笑意，點頭應道。

從春曉懷中接過孩子，越過眾人便朝裡頭走去。

「范大夫！我讓人把孩子帶來了！」她輕聲道。

范大夫聞言身體一僵，踉蹌著從位置上站起身，緩緩轉身，看向張小丫懷中的嬰孩，眼眶微紅，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低頭看著他，突然笑道：「想！他長得像極了世顯小時候！」

「是你的孫子，自然像！」張小丫輕笑了聲道：「對了！孩子就是楊大叔跟楊大嬸幫著從火里救出來的。」

「多謝！老朽對各位，感激不盡！」范大夫抱著孩子，連連向二人鞠躬道謝。

「范大夫！平日里都是你對我們多加照顧，這些都不算什麼，只是范大娘跟你兒子兒媳，我們確實也沒幫上什麼。」楊大叔面露遺憾道。

想到自個的娘子跟兒子兒媳，范大夫臉上的喜色一頓，隨即擺了擺手道：「人各有命，人各有命。」

幾人離開衙門。

「范大夫，你日後有何打算？」張小丫詢問道。

「繼續行醫。」他輕聲道。

「可你家醫館遭了火災，只怕一時半會兒無法開張，經此大難，你一個人還要照顧孩子，這裡有點銀子，你先拿著應應急，待日後再慢慢還給我也成。」張小丫從袖中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錢袋，遞給范大夫道。

見范大夫正欲回絕，這才加了後面一句。

「這怎成，小丫姑娘，你已經幫了我不少忙，怎能還拿你的錢。」范大夫面露猶豫道。

「沒關係，日後待我需要范大夫幫忙，或者看病時，范大夫莫要推遲就是。」張小丫開玩笑道。

范大夫神色凝重承諾道：「小丫姑娘救下我孫兒，替老朽澄清冤屈，若日後小丫姑娘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老朽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張小丫未再推脫，面上笑意更甚。

她站在大理寺府衙門外，目送范大夫佝僂著身子，抱著孩子離開。

楊大叔也帶著楊大嬸跟二蛋緩緩離開。

張小丫站在門口，久久未動。

「小丫，你在想什麼？」春曉站在一旁，抬眼看著她，疑惑詢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張小丫神色淡淡道。

還真是諷刺。

殺人者安然無恙，逍遙自在。

救人者身陷牢獄，家破人亡。

春曉不明其中緣由，一頭霧水。

「那我先回客棧了。」

她同張小丫說了聲，便朝天下第一客棧的方向而去。

張小丫收攏視線，轉身回了大理寺。

武知命還在堂上，整理卷宗，聽聞動靜，抬了抬眼皮，便瞧見張小丫緩緩從門口走來。

「人送走了？」他輕聲道。

「嗯，桂大人跟九皇子的事，大人可有什麼進展？」張小丫應了聲，詢問道。

「各有進展，你想先聽哪一個？」武知命放下手中的物件，落在座椅上，雙手十指交叉，淡淡道。

「九皇子的事。」張小丫並未猶豫，立聲道。

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楊大叔村子里的人，如今安然無恙，雖村子被燒，但仍有瓦片遮陽，但竺元江不同，他一個人呆在宗人府的監牢之中，對她又有恩，身患疾病，稍有不慎，便會出大事。

「再過一個時辰，我便帶你去宗人府，看望九皇子。」武知命倒也不再賣關子，言簡意賅道。

張小丫略微鬆了一口氣：「那桂大人的事呢？」

「這事就複雜的多了。」武知命感慨道：「這位桂大人，世代言官，清廉世家，家中唯一的祖產，便是那村子里的田地，偏偏村子里的人過的也苦，他從不加租，日子過的清貧，可就在兩年前，家中突然有錢起來，說是說他娘子的娘家接濟，但隨即就被告發，貪污受賄，說來也可笑，一個御史大夫，有什麼好賄賂的，這事經過梁家過手，罪名定下來，被判流放，這祖產就入戶部，經過拍賣到了劉員外的名下，可本官查過了，戶部並未有拍賣的記載，不知為何，就入了這劉員外的手裡。」

「原來如此。」張小丫眼睛微眯，淡淡道。

武知命端起一旁的茶杯輕抿，抬眼打量著張小丫，出聲詢問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都還不清楚，這些個消息，都是那人查清楚，派人來告訴他，也沒個結論，只說將這些說給張小丫聽，她自會明白。

還真是了解她！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張小丫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桂大人之案，都是污衊？而幕後之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村外的那些個田產？」武知命本就不是蠢笨之人，經她這一點撥，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一點就通。

「嗯！這事只怕跟梁家也脫不了干係，未免打草驚蛇，大人可以從劉員外處入手。」張小丫眼波流轉間，輕聲道。

「咳咳，本官何時說要插手這件事了！」武知命輕咳了一聲。

「大人都查的這麼透徹了，又身為父母官，可不能眼看著桂大人蒙不白之冤，楊大叔他們被人迫害。」張小丫連忙給其帶高帽，說著好話道

武知命很是受用，眼睛微眯，神色飄飄然，不由得瞥了她一眼道：「你與其這般誇讚我，還不如跟你家封公子說說好話，求他可比求我有用，他若是插手，什麼都能給你查清楚。」

突然提起封墨竹，張小丫神色一頓。

「武大人這話是個什麼意思？」她下意識詢問道。

可腦中卻閃過一絲想法。

難不成，剛剛那些都是他的消息。

走都走了，還這般關注她這裡。

頓時心中一暖。

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瞧見她的神色，便知她猜到是怎麼回事，武知命也未再多說。

待時間到了，武知命便帶著張小丫朝宗人府而去。

宗人府本就是審理皇家之事的地方，坐落在皇城附近。

瞧著一旁的紅磚綠瓦，深宮庭院，張小丫同武大人走在牆根邊。

半晌！

走到一處宅院。

門口站著兩個官差，大門緊閉，拳頭大的鎖頭掛在上面。

武大人上前言說了幾句，官差打量了一番，便拿出鑰匙，解開大鎖，猛地推開大門。

咯吱！

大門應聲而開。

「進去吧！注意些時間。」官差粗狂的聲音傳來。

武大人也沒再多說，示意張小丫緊跟。

兩人便緩緩走入宅院之中。

「這便是宗人府的監牢？怎的跟大理寺的不一樣？」張小丫疑惑出聲道。

「這裡關著的，不是王爺，就是皇子，怎麼可能跟大理寺一樣。」武知命雙手插入袖中，神色在在道。

說來倒也是。

武知命輕車熟路的走上前，推開一間屋子，沒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外：「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