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整整二十五年過去了，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每往前踏出一步，腦海里就跟放電影似的，回憶起了二十五年前，他們在金漢宮裏發生的一件件一樁樁。
初見時的驚艷和怦然心動，秘密交往時的刺激和新鮮感，得知她懷孕后的不知所措，以及最後不得不離開的肝腸寸斷和萬般無奈。
其實，當年他和溫千心相愛的時間很短。
才幾個月而已。
卻是格外的刻骨銘心，令他這一生一世都難以忘懷。
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在回國后，一夜之間白了頭。
是他對不起她。
千言萬語都不能為他自己開脫。
現在她來了？
他還沒有做好贖罪的準備。但卻歸心似箭，恨不得馬上走到她眼前。
只想，好好的看一看，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也想，問一問她，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咳咳咳。」歐陽灝劇烈的咳嗽。
自從上次飛龍湖度假村的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后，他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
「爸，你沒事吧？」
歐陽鳳走在歐陽灝的身後，見他腳步蹣跚，像個垂暮老人似的，不免感到擔憂。
「我沒事，不用扶我。」
歐陽灝拂手，推脫了歐陽鳳的好意。
右手緊緊抓在硃紅色的木質欄桿上，因為太過用力，欄桿上留下一個個汗濕的手指印。
歐陽鳳害怕他出什麼差池，不遠不近的跟在歐陽灝身後。
看到父親這個樣子，覺得好奇怪。
心裏嘀咕著，這個姓溫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讓向來沉着冷靜的父親這麼大亂方寸。
難道是……
突然之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裏滋生。
歐陽鳳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雙眼亦是不敢置信的瞪大。
但半響后，還是緩緩的恢復到平靜狀態，抿緊嘴巴，不多說什麼。
只步步緊跟在歐陽灝後面，隨身保護父親的安全。
歐陽灝的腳步聲，漸漸的從樓梯口傳來。
和蘇籽緊挨着而坐的溫千心，就算再怎麼強裝鎮定，在聽到這陣既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后，還是難以自抑的渾身戰慄。
閉上眼睛，那些回憶就好像老照片，變的泛黃，泛白。
記憶深處，那些無數個夜晚。
她留在香閨中，在夜半時分，等著自己心愛的男人翻窗入內，也曾是這樣的心潮澎湃。
當他靠近時，曾經的腳步聲，也像現在這樣，聽起來沉穩有力，又帶着一絲隱忍克制。
是他，是他來了。
溫千心的眸底跳躍着星火。
深藏在心底長達二十多年的愛恨情仇，全在這一刻，蜂擁著朝着心口的位置，呼嘯而來。
宛如海嘯，宛如山崩地裂。
「媽，您別激動，一定要保持平靜。」
蘇籽的兩隻手和溫千心的緊緊交握在一起。
母女連心，她當然能感受到溫千心的情緒。
而她，雖說比溫千心要冷靜一些，但實際上也好不了多少。
當她在醫院得知自己就是歐陽灝的親生女兒時，她的情緒也像溫千心此刻一樣激動澎湃。
而今天，溫千心既然來了。
那麼她的身世，自然而然也會公開。
到時候的局面，會是怎樣？
蘇籽不敢去想。
尋常父女相認，必定痛哭流涕、感人肺腑。
但她不敢確定，歐陽灝是不是相認自己……
還有歐陽鳳和歐陽芊，站在她們母親的角度，她們姐妹倆肯定會排斥她和溫千心吧。
蘇籽又胡思亂想的想了很多，悠悠的嘆了口氣。
對面的位置，白宴和歐陽芊越看越覺得奇怪。
直到歐陽灝和歐陽鳳一前一後下了樓梯，歐陽芊下意識的從位置上站起來，叫了一聲。
「爸爸。」
歐陽芊還在因為自己和白宴的事情，想要得到父親的認同和贊成。
但歐陽灝此刻的心思，卻全然沒有放在自己這個向來寵愛的小女兒身上。
他腳步巍巍顫顫，看起來彷彿在短短几分鐘之內，蒼老了無數歲似的。
一雙不再清澈的黑眸，變得渾濁，充滿霧氣。
大廳那麼大，他幾乎在邁下樓梯的第一秒鐘，就看到了坐在蘇籽身側的溫千心。
即使，這中間隔了漫長的二十五年。
即使，溫千心今天穿着一條很不起眼的黑色裙子。
即使，她也變老了。
可這一刻，偌大的客廳，卻因為她的存在而熠熠生輝，彷彿有金色的光芒，籠罩着眼前的這半寸土地。
所有的傢具，所有的人，所有的風景，在這一刻，都成了襯托溫千心的擺設。
歐陽灝緊緊盯着溫千心。
眼前這張保養得宜的臉，和記憶深處的那張臉，正漸漸重疊在一起。
他離開時，溫千心還很年輕，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現在，他們都老了。
雖然她保養的很好，可那雙眸子裏透露出來的卻是被歲月磨礪出來的沉重和疲憊感。
歐陽灝望着溫千心的時候，溫千心同樣在看着他。
看到歐陽灝滿頭白髮，心中感慨不已。
看來上次她坐在車裏，看到那個出現在梧桐樹后的男子，真的是他。
「千心，真的是你……」
半響，歐陽灝激動的說道。
他渾身都在發抖。
聲線不受控制的輕顫。
本以為，這個女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
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在自己的住處，見到她。
他多麼想衝過去，抱住她。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他沒這個臉。
同時，也得忌憚著自己的兩個女兒。
而溫千心，她早已成了別人的妻子，不是他還能再去觸碰的。
「千心，千心。」
歐陽灝呢喃。
儘管忌憚著兩個女兒就在現場，可還是忍不住的淚流滿面。
這個年過百半的大男人，哭的像個孩子似的。
除了哭，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
也只有哭，才能狠狠發泄他心中對她的想念和愧疚。
還有其他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諸多複雜情緒。
溫千心的眼眶也漸漸濕潤了。
對這個活在自己記憶中的男人，她說不上來，自己還愛不愛他。
但恨肯定是有的。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從蘇籽的雙手裏掙脫出來。
腳步緩緩的朝着歐陽灝走去。
她身段窈窕，氣質優雅高貴，渾身散發着讓人不能忽視的光芒。
在場的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尤其是歐陽姐妹和白宴，因為感到奇怪，紛紛盯緊她。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歐陽芊輕聲嘀咕道。
白宴搖頭，「說不定，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了。」
正這樣說着。
溫千心已經走到歐陽灝面前。
在眾人都沒有預料的情況下，猛地抬起右手，狠狠扇了歐陽灝一巴掌。
「啪！」
清脆、響亮。
光是聽着這道聲音，都可以想像被挨打的人，會有多麼疼。
所有人都愣怔住了。
眼睜睜看着溫千心打了歐陽灝。
眼睜睜看着歐陽灝的臉頰上，以肉眼可見速度的多出了一道通紅的五指山。
歐陽鳳和歐陽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身為歐陽家的女兒，她們自然想衝上去，袒護自己的父親。
但是歐陽灝本人，在挨了一巴掌后，卻笑了起來，有一種甘之如飴的感覺。
他指了指自己另外半邊完好的臉，對溫千心道。
「你打吧，只要能出你心頭一口惡氣，怎麼打都沒有關係。」
溫千心凄厲的笑了出聲。
聲音尖銳、嘶啞。
「打你幾巴掌，就能抵掉過去二十五年，我對你的恨嗎？就能抵掉你對我犯下的所有罪孽嗎？歐陽灝，你太欺負人了。」
一句話，道出了滿腹心酸。
也讓原本還困惑不解的歐陽姐妹和白宴，都明白了些什麼。
能說出這種話，看來是情債啊。
歐陽芊想起母親臨死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不敢置信的盯着溫千心看。
難道……難道這個女人就是父親年輕時候，背着母親在外面養的情人？
可是剛才，剛才蘇籽叫她什麼？
歐陽芊徹底凌亂了。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白宴，白宴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保持冷靜，繼續看下去聽下去。
歐陽芊哪裏安靜的下來，她看了看溫千心，又充滿敵意的看向蘇籽。
蘇籽察覺到歐陽芊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毫無畏懼的抬起雙眸，迎向她。
她就知道，歐陽芊會是這個反應。
哎，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坐在原位不動，靜觀其變，盛煜寒輕聲安慰她，「稍安勿躁，不要想太多，他們兩個二十五年沒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等他們先把話聊完，我們再提曦光的事情。」
蘇籽點點頭。
那邊，溫千心的眼淚流的很兇。
儘管一個勁的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能這麼沒有出息。
但眼淚卻根本不聽她的指揮。
她伸出食指，指向歐陽灝。
控訴他。
「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過去了，我才知道你的名字，呵呵，原本不是皓天，而是歐陽灝，你真的是，騙的我好苦好苦。」
溫千心捂著自己的心口。
「千心，對不起。」歐陽灝喃喃道。
「這一句對不起，我欠了你二十五年，我知道現在已經於事無補，你今天既然來了，要殺要剮，一切都隨你的便，只要你能覺得痛快開心一點就好。就算你現在殺了我，我的眼睛都不會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