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仙姐姐

只是父親剛才的模樣着實跟她想像中的差距甚大，榮福堂的班主，唱老生出身，本以為會有一身梨園行的風骨，卻透著一股子商人的精明和江湖氣。

「看看這件，好看嗎？」

柳姨娘不知道從哪裏拿過來一件藕粉色的夾襖，春煙盯着夾襖上色彩繁雜的圖案，心裏喜歡的不得了。

不過更讓她眼饞的是桌子上擺放着的各色糕點，蟹黃酥散發着誘人的奶香。春煙強忍着餓意，咽了咽口水，雙手捧著接過那件襖子。

「謝謝姨娘。」

柳姨娘沒有直接遞給她，而是親自動手，替春煙將衣服換好，又拿了一面鏡子給她看。

鏡子中的小春煙皮膚蠟黃，像一朵枯萎的水仙花，她的心情有點沮喪，不過有了厚衣服，好在這個冬天能捱得過去了。

「娘！」

禹顏酌推門進來，蜜糖似的往柳盡歡的身上黏，髒兮兮的小手直抓起桌子上的酥餅就啃，啃的滿臉是餅渣。

「今天教書先生受了風寒，給我們放假了。」

「來，見過你姐姐。」柳盡歡彷彿沒在意他提前下學的事，引着他去見角落裏的春煙。

春煙怯生生的，寄人籬下就得懂得低眉順眼，但是她那隨根兒的傲氣不允許她諂媚。

聽到母親的吩咐，這下子禹顏酌才注意到角落裏站着一個枯瘦的丫頭，但那一雙水波蕩漾的大眼睛跟勾魂似的，讓他把一切都忘記了，只得傻傻的站在原地，拿着酥餅的手懸在了半空。

半晌才走過去，一把拉住了春煙的手，目光卻轉向了母親：「姐姐？哪來的姐姐，我怎麼沒聽娘提起過呀？」

春煙在心裡冷笑：姨娘怎會告訴她的兒子，她只不過是妾。

春煙下意識的抽回了手，縮到了自己的袖口裏。

柳盡歡拉起禹顏酌的書包，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娘去燒飯，你先陪着姐姐說說話兒，不準欺負她。你是男子漢，以後要保護姐姐。」

說完，在寒冬臘月里，柳姨娘轉着水蛇腰裊裊婷婷的走了出去。一句無心的叮囑，卻像一顆小小的種子，扎進了禹顏酌的心裏。

春煙餓的兩眼發昏，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的叫了出來。她的眼睛再也離不開桌子上的點心了，本能驅使着她去乞討幾顆，以解燃眉之急。

「我能吃一塊兒嗎？」春煙試探著問，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難過。

「怎麼不行？這些都是咱們家的！」禹顏酌捧了兩盤點心遞到了她的面前，大方的任由她隨便挑選。

春煙撿了一塊最小的，狼吞虎咽的放到了嘴裏，幾乎嚼都不嚼的囫圇個吞了下去。

「咯咯咯！」在一旁的顏酌被她憨態可掬的樣子逗笑了，忍不住勸着她：「唉，你慢著點吃。」

春煙的臉燒得通紅，她覺得自己被嘲笑了，受到了羞辱，將手裏剩下的點心碎渣放回到了盤子裏。

此時的門被掀開，帶着外頭徹骨的寒風，禹頡穿着粗布馬褂，越過少爺，盯着春煙，吼了一句：「春煙，去幫你娘燒飯！」

我一直不擅長開啟上帝視角，以男女主的角度去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更喜歡描繪眾生圖。如同鋪開一副畫卷，去寫眾生像。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王國里的國王，每一個龍套都有他動人心弦的品格。浮生若夢，如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