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楊頭兒
()曹宇站在這一營的新兵當中毫不起眼，這些人有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甚至更小的少年，也有身強體壯的青年，卻沒有見到前世古裝劇中那些滿頭白髮的老年，畢竟戰爭不是兒戲，且大陳近年來也可以算是國富民強，在全國徵召一些青壯年充軍還是很容易的。
一排一排的人按著順序被各個軍營的軍官挑走，曹宇這一隊大概兩三千人跟著一個身披鎧甲的將官走了大半天才來到了一個軍營當中。
進了軍營，給曹宇的第一印象就是大，確實很大，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帳篷，而且這還僅僅只是中軍營，四周還有很多小一些的軍營。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請將軍大人來給你們訓話。」這名軍官說完這句，便把這些新兵丟在原地，只剩下一些士兵在身邊守著。
看到這個長相兇悍的軍官走了之後，眾人明顯放鬆了很多，很多人都開始交頭接耳。
曹宇並沒有這麼做，依舊挺立著自己的身軀，凡是新入營的士兵，老兵們都不會給什麼老臉色，這樣的道理對於曹宇來說前世就已經懂了。
果然，旁邊那幾個面目兇狠的士兵對著剛剛交頭接耳的幾人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嘴裡還大吼：「誰讓你們這麼沒規矩的，這裡是軍營，都給老子老實點，別他媽以為自己是來玩的！」
或許是因為這軍營嚴肅的氣氛，又或者是這幾名老兵身上的殺氣，剛剛被打的沒有一個人敢反抗。即使有幾個人想有所動作，也被那逼人的眼神給鎮住了。
不多時，就見一位身披墨色鎧甲，長相粗獷的人走了過來，只見此人站在高台之上，看著下方不發一聲的新兵們似乎非常滿意。
「軟蛋們，我是你們的將軍趙啟德。」那聲音竟然回蕩在整個軍營之中，即使曹宇比較靠後依舊可以清晰地聽到。
「你們這些軟蛋們好好記住老子的名字，以後你們就是老子的兵。告訴你們，對面百里之外就是狄國人，我就需要你們做一件事，就是拿起手裡的長矛給老子狠狠捅死那幫畜生！」
這句話說得激情澎湃，正當眾人等著趙啟德繼續訓話的時候，卻沒有了聲音。只見高台之上的趙啟德依舊威武地站著，而後狠狠吐了口唾沫走下了高台。
「娘的，後面竟然忘了，何勁這混蛋準備的狗屁東西太他媽長了。」罵罵咧咧地走下高台，趙啟德揚長而去。
身後幾名副官大感無奈，這趙啟德並沒有讀過書，原本這訓話的事是不用他這個將軍去做的，可是趙啟德又特別喜歡出風頭，所以這一次特地跑上來自己訓話，沒想到這幾天時間竟然就只背下這一句話。
「挑一千人留下來，其他的都分到各個副營里去。」曹宇再次被帶到了另一個營中，只因為他不夠強壯，所以之前才沒有跟張斑和王虎一樣被留在主營之中。
曹宇這五百人又被分到副營的幾個百人將手下，其實在二十多年前，大陳軍中是沒有百人將這個職位的。
校尉之下便是什長，可武嘯帝發現這樣不便管理，就引入狄**職中的百夫長，大陳素來以蠻夷形容狄人，怎可學習這些不懂教化的人，便將這百夫長改成了百人將，這樣增加了軍隊的靈動性。
他的百人將叫程大勇，正當程大勇想大筆一揮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臉上帶著長長刀疤，走起路來弔兒郎當的兵士來到程大勇面前。
「老程，給我一個識字的，找你要了多少次人了，我那幫兄弟們的家信多沒人寫，我看不慣你旁邊的那個酸人。」這人說話並不是恭恭敬敬的，可程大勇卻好似並不在意。
「你們誰識字？出來跟著楊什長走。」
剛剛聽到兩人的對話，曹宇就已經起了心思，軍中識字的人本來就少，肯定是被保護的比較好的，至少比那些沒有任何作用的小兵要安全得多。
所以在程大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曹宇就直接站了出來：「我識字。」
這脆脆的聲音讓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曹宇身上，見曹宇出列程大勇笑了笑對著旁邊的那楊姓什長道：「領走老楊。」
那楊姓什長撇了撇曹宇，帶著一絲遲疑，不過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小子，跟我來。」說著便大步向前，曹宇緊跟其後。
「小子，你叫什麼？」
「曹宇。」
「我叫楊盛喜，叫我楊頭兒就行，可不是掛羊頭賣狗肉的那個，好像一個木，旁邊那個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沒讀過書就是這點不好，我也就會寫自己的名字。」楊盛喜一邊走著一邊道。
「不過你也算點兒背，來我手下可不是什麼好事。我這裡可是沖在最前面的，就是因為死的太多了，所以才來一個認字的就死一個，你也算運氣不好……」
曹宇愣了，愣在了原地，楊盛喜後面說的話全都沒有聽到。
「小子，怕了？」楊盛喜沒有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轉過身卻看到曹宇愣愣地待在原地。
曹宇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帳篷的，他腦子裡一直都在想著，是的，他害怕了，害怕這一輩子再也回不去，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母親，甚至自己連正常的生活都還沒有體會到。
「楊頭兒，你新帶來的傢伙好像有點慫啊。」
「死狗子，管好你自己，不用管他，上了戰場見點血之後就好了，你小子當初上戰場的時候還不是尿了褲子。」楊盛喜對著旁邊這個雖說長著一張國字臉，大概二十七八歲的士兵拍了一下。
「楊頭兒，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你就不能別說了啊。」這人摸著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
「嘿，狗子，你小子尿床的事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這時營帳的角落一個正在擦拭著自己長矛的人哈哈笑道，隨之整個營帳中便是一片笑聲。
這叫狗子的人臉上不是很好看，瞪著那些大笑的士兵大叫：「笑什麼笑！你們那時候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哈哈，至少我沒尿褲子啊。」
「去去去，你這個二狗子，俺他媽怎麼跟你叫一個名字，瞎了俺娘的狗眼。」狗子對著那個應話的人揮了揮自己的拳頭，結果只引來更大的笑聲。
「好了，都別笑了。這新來的叫曹宇，好生照顧著，會寫字。你們有什麼給老相好或者給家裡人的話，都可以找曹宇幫你們寫。」楊盛喜制止住了營帳中的笑聲。
聽到楊盛喜的話，眾人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紛紛來到曹宇身邊。
「小子，你會寫字？我家裡有個媳婦兒，一直想告訴她我還活著，有空一定要幫我寫封信，千萬不能讓那娘兒們改嫁嘍。」
「王二，一邊去，你那媳婦兒都多少年了，來一個會識字的就說寫一封，結果連個屁都沒回過來，還是我先來。」這人便是剛剛的狗子，將這王二推往一邊，自己來到曹宇身前。
狠狠地拍了一下曹宇的肩膀：「曹宇是，俺叫狗子，家裡邊有個老娘，好幾年沒寫信回去了，你看給俺寫一封唄。」
「我也想給家裡寫信。」
「我兒子也好幾歲了，曹宇你看是不是幫我也寫一封。」
……
一陣鬧哄哄，曹宇卻實在沒有心思去搭理這些人，現在他的腦子裡非常亂。可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你們都在這裡幾年了？」
「是啊，我都四年多了，人殺的倒是不少，就是肉沒吃過幾回。」其中一人道，這人好像叫二狗子。
「那……那這幾年死的人多嗎？」曹宇最關心的還是如何活下去。
「小子，不是我吹牛，整個先鋒營就我們這裡死的人最少。這幾年裡跟狄國那幫畜生打了幾百場仗，也就幾個點兒背的被乾死過。」
曹宇看著這個滿臉鬍渣，說話粗聲粗氣的人，忽然覺得眼前這張醜臉如此可愛，心中卻還是不放心：「那剛剛楊頭兒為什麼說我們是死的最多的？」
「楊頭兒，你沒聽他名字嗎，掛羊頭賣狗肉啊，這不是忽悠你來著。楊頭兒最喜歡忽悠新來的，你可不要被他騙了。」那王二的話讓曹宇心安異常，這才有了心思跟這些以後的戰友們好好聊天。
「這位大哥，不知你可否有家信要寫？」曹宇對著一邊擦著長矛的人問道。
「哼！有時間做這種無聊的事情，還是先想想怎麼活下去。」說完這人便不再說話。
「鍋子，別嚇壞新來的。」旁邊的王二幫著曹宇說話。
「就因為他是新來的，所以我才想讓他不要浪費功夫，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人冷冷地說完之後便拿著長矛走出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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