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鬼市

山娃騎車帶著李哥和那（Nā）三直接去了都一處，三個人進去，山娃找了一個角落裡的位置。為什麼找個角落的位置呢。

一個是三個人聊天安靜點也方便，再一個就是，現在的年代是一個青春的荷爾蒙到處揮灑的年代。

現在的年輕人要是不經意『犯照』或者『遞葛』也許就是一個或幾個亦或是幾十上百的『茬架』。

本來就是一個或幾個人打架，結果大家都是呼朋喚友。搞成了幾十上百人的大場面。

最後大多是幾個大哥級別的人物，又都是自己或者朋友認識對方，大家就都是朋友，有時候就風輕雲淡的過去了。

什麼是『犯照』呢，這是京都的地方話，就是倆人一個眼色，很簡單就是多看了對方一眼就打架。

『遞葛』也是一個眼色在加點肢體語言，就會打個頭破血流。這個年代的年輕人不怕打架，一聽打架很多人還很興奮。

因為大家實在沒什麼事情可以做。要是以少勝多打贏了，還是一個吹牛的資本，男孩子大多以打架為榮。

而且飯店還是個打架事故的多災區。喝點酒也許就『犯照』『遞葛』了。

最多發生打架的飯店是三個西餐廳，一個是莫斯科餐廳，也可以叫老莫。還一個是和平飯店，經常不和平。再有一個就是新僑飯店，新僑飯店在南城了，崇文門附近。

山娃不是慫，因為山娃已經過了熱血沸騰的年紀了，兩輩子四五十歲了。那有那麼幼稚啊。大家都挺忙地，那有時間在這上面扯蛋。

現在已經開始改革開放了，再過幾年你在看看有多少打架的。那時候大院子弟忙著搞各種緊俏物質的批條和批文。

而衚衕里的孩子，聰明的開始去南方帶電子錶、各種電器和喇叭褲、牛仔褲了、蛤蟆鏡了。

至於喜歡打架的孩子，可以繼續打，等待他們的最後是嚴打。

現在的生活水平無論是大院子弟還是衚衕里的孩子，大家都還看不出來有多大的差距。等過幾年差距大了就都知道去賺錢了。

一切象錢看，這就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山娃直接要了5斤燒麥和一瓶酒，在要了兩個小菜。

其實現在吃飯真的很便宜，現在的燒麥還是論斤賣，都在大籠屜里蒸的，在過幾十年就是小籠屜了。

三個人喝了點酒，聊天聊的很愉快。也都相互有個大概的了解，不象剛開始那樣拘謹了。

再加上山娃也爽快買了那（Nā）三，兩件東西給的價錢不低。而李哥在聊天的時候也知道他就李軍，今天無意間幫個忙掙了三十塊錢，還來都一處戳一頓。

三十塊錢，是現在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都掙不到的！那（Nā）三是覺得兩件東西賣的價錢真不低，手裡有糧心不慌了。

所以三個人都很開心。聊到古玩那（Nā）三喝了點酒就直接說；雖然自己不玩古玩可是也算有點眼力。

買這些東西可以去，委託商行，在就是鬼市了，那裡好東西也不少。不過去鬼市就要注意規矩。

山娃一聽來精神了和李軍，看著那（Nā）三等他繼續。

那（Nā）三喝口酒繼續道；鬼市咱京都有幾處。京都人去鬼市，不能說去，亦不能說上，更不能說逛，得說「趟鬼市」，「趟」字有學問，水深水淺，水急水緩自己趟著試，有摸著石頭過河的意思。

朝陽門外的「鬼市」沿朝陽門城牆一字擺開，由北向南，興旺時能擺出二里路去。

「鬼市」賣什麼的都有，但不分門別類。出攤兒的誰來得早，誰先佔地。老京都人說「鬼市」，一是市有鬼，假東西、來路不明的東西、非法的東西多.

二是「鬼市」凌晨天明前就開市，天剛剛一擦亮就像晨風吹霧一樣自然就散了。

來無蹤去無影，既無人組織亦無人管理，像荒地里的野蔥，誰也不知道怎麼就長在那兒了，怎麼就長那麼大了。

因為天黑，影影綽綽站著、蹲著好些人，也有人在腳前擺一馬燈，但燈捻都調得小小的，真像是走夜路過墳圈子看見的「鬼火」。

「鬼市」也有講究，看貨不問貨，不能問哪兒來的？哪兒得的？看好一手錢一手貨，兩清以後轉身掉頭就可以不認賬。

打眼不打眼是你自己的本事。看好以後再討價還價。

那時候的老京都人一般不在袖筒里捏手指頭，頂多是摘下頭上的瓜皮帽，扣在手上說事，一般都是耳語為準。老前輩說「鬼市」上有假貨，他就講過連賣孩子的都有假。

解開嬰兒的尿布，一兜子屎，但也讓你看清楚了嬰兒長的是有「小蚯蚓」，因為襠上沾的屎，你就只能看不能摸，交錢抱回家洗乾淨一看才知道是個丫頭，那「小蚯蚓」是人工做的。但「鬼市」上也有真貨。

他說，他的一位朋友就買過便宜貨。有一漢子，擔著一挑全套的景德鎮瓷器，一頭是八八六十四件，一挑是一百二十八件。

借著月光細瞅，款、印、胎、釉都地道。東西是真玩意兒，用是用過多時了，但無缺無口無沖。

說明用的這家人仔細，是大家名家，擺著比用著的功夫大。極便宜，半賣半送。那位朋友就擔回家了。後來請人上眼一瞅，說你撿了一「大漏」。

估計那漢子是在人家管廚房的，偷出來賣了等錢急用。

那（Nā）三喝口酒繼續賣弄到；佔地最大的是賣舊衣服舊鞋舊帽子的，一擺一大溜，好點的衣服下面有張舊席，破爛衣服往地上一鋪。

「鬼市」的攤主從來不吆喝，不招呼，不拉買賣，全憑「趟」的人自己看，自己挑。

但別看攤主不說話，但也時刻拿眼瞟著人看。如果看你是個「上貨」的，他會示意你看他旁邊的東西，一個高高帽盒，輕輕提起來會嚇你一跳，按老規矩別說您了，四品以下的大官得跪下磕頭，原來那提起的帽盒裡有一件疊起的黃袍馬褂，上面有頂二品大員戴的頂戴花翎的官帽。那年小皇上才剛剛退朝一年啊。

「鬼市」的人膽大。「鬼市」還有賣軍火的。有前輩說，他親眼所見。賣主提著一個木頭鋸成的玩具手槍，塗成漆黑色。

賣主抱著看，叼著煙，眼睛絕不四下亂踅摸像夢遊中的遊魂，但如果有人用手掂這支木頭槍，買賣就來了。

但不能看貨，亦不能驗貨。賣主會把肩上的褡褳放下，讓你伸進手去摸，去卸，去怎麼弄都行，但就是不許你拿出來。

甚至可以讓你探進頭去踅摸踅摸，講好價錢，一手交錢，人家一手連褡褳都交給你，轉身就消失在半明半暗的半夜裡。

護城河邊楊柳樹下拴著的有駱駝有馬，有的屁股上還打著軍馬印，但照樣賣。「鬼市」的潛規則入市則守，絕不問貨從何來。

買，你就詢價，不買，請你走人。賣不了，趕天亮前又牽回軍馬營，照樣拴在軍馬槽上。

三娃和李軍聽的是目瞪口呆啊，趕緊給那（Nā）三把酒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