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家
黎音下了車，站在馬路邊躊躇了快半個小時。
正午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她嘆了口氣，抓緊了包帶，慢騰騰地向前走去。
車站離小區並不遠，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程家原有的房子並不在這邊，這裏是兩年前他們結婚時程明遠新購置的，一套四居室的樓房。
她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周琴。
曾經的自己是怨過她，她也知道自己那是無理取鬧，六歲那年爸爸意外走了以後，周琴便一個人抗下了所有的辛苦。
她都知道。
可當周琴要再嫁時，自己像是瘋了一般，只覺得被拋棄，背叛！
那時她初二，甚至開始厭學，逃課。
她恨過周琴的。
恨她的狠心，哪怕自己堵上了前程，破罐子破摔，她也一意孤行地和程明遠結了婚。
如今經歷了這麼多，黎音只覺得自己任性得可笑又可憐。
人生是自己的，不論是父母還是兒女，她有什麼資格去脅迫和命令別人，何況那人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
就像是她沒有辦法讓秦安洲愛上自己，一樣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黎音甩了甩腦袋，怎麼又想到那人了。
不過這一點看來，她跟周琴還真是很像，認定了什麼就撞破了南牆也不回頭，固執得像鋼筋水泥，掰不動，嚼不爛。
不同的是，她媽比她幸運。
呼了一口氣，黎音站在門前按下了門鈴。
門打開的一瞬間她還在走神，以至於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
白色的襯衫袖子捲起，露出了肌肉分明的手臂，胸前的扣子隨意地解了兩顆，隱約可見些許鎖骨。
黎音的腦子翁地一聲，下意識地撇開了視線。
「程，程……哥……」
一時竟不知怎麼稱呼這人。
那聲「哥」字說得小小的，可程澤還是聽到了。
茶色的眸子微微挑了挑。
程哥？這是新稱呼？
高大的身影擋在面前，黎音的視線抬起，剛好到程澤胸前敞開的第二顆扣子，她再次默默瞥過眼，正站在門口無所適從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是小音嗎？」
黎音向裏面望去，程澤側過身，正好看到周琴探出頭來。
「小音回來了？快進來，飯菜都熱著呢。」周琴笑着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正往裏走的程澤，「正好，今天阿澤也回來了，大家一起吃頓飯。」
黎音低着頭，接過周琴遞過來的拖鞋，小聲說了句謝謝。
周琴一愣，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見黎音彎腰換鞋子，耳邊一束鬢髮落下來正好擋住了她的臉頰。
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只覺得有些奇怪，周琴知道黎音對這個家有心結，之前也是鬧騰過不少事。
但這次回來，像是少了些火氣？
還有以前那副生人勿近，張牙舞爪的感覺似乎也沒有了？
這才小半個月沒見，是訓練太辛苦了嗎？
周琴暗自嘀咕著，黎音起身時，見她還站在那裏，有些尷尬地抓了抓包帶，腳尖蹭了蹭地板，扯開嘴角笑了笑，「辛苦你了。」
「媽。」
像是再平常不過的打招呼般，黎音眯着眼一笑，匆匆看了眼周琴，就向客廳走去。
她不敢與她對視，有些事情，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何況她還沒有學好怎麼隱藏自己的想法和情緒。
周琴一愣，心裏些許被震到，她看着黎音的背影，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孤落感。
這孩子……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她皺了皺眉，試探地說道：「先洗手吃飯吧，你這半個月可瘦了不少，瞧瞧，還晒黑了。」
坐回沙發的程澤，一雙長腿彎曲，懶懶地靠着靠背，一手把玩著遙控器，眼睛不在意地看着電視，似是沒有注意她們的對話。
黎音把包放下，站在客廳的邊上，有些無所適從的彆扭。
她看了眼四周，「叔叔呢？」
從剛剛就沒有看到程明遠。
「嗯？」不止是周琴，程澤也淡淡地瞥了一眼過來。
「他……你叔叔他，公司有事，中午不回來了。」周琴繼續打量著黎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哦。」黎音點點頭，「我先去洗手。」
她當然知道，程明遠應該是顧及著自己，不知道去哪裏避著了。
他的公司早在幾年前，就被還在上大學的程澤逐步接手了，現在雖然程澤畢業不到一年，可程明遠幾乎已經不再過問公司的事了。
這個實際的老闆現在正悠閑地坐在那裏，那個早就不管事的人哪裏還需要去處理什麼事？
「這孩子，倒是懂事了些。」周琴笑笑。
程澤玩著遙控器的手停了下來。
「她能想通是最好。」他的語氣淡淡，起身朝餐廳走去。
一頓飯吃得緊張又不自在，黎音全程埋頭吃飯，周琴嘗試着給她夾了些菜，都被她扒拉着吃掉了。
弄得周琴心裏震顫不已，以前吃飯時，黎音恨不得離得她遠遠的。
她幾次開口問學校的情況，可黎音都只說還好，這更加讓周琴覺得這孩子是受了什麼委屈。
以前只有她們母女的時候，黎音就是這樣，每次被人欺負，受了委屈，從不回家告狀，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忍着。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麼事，這孩子能變成這樣嗎？
雖然那個叛逆的黎音讓她頭疼，可這樣的孩子，更讓她心疼，她看了眼同樣沉默吃飯的程澤，沒有再說話。
吃過飯，黎音要幫忙收拾，立馬被周琴按住。
「你去歇著吧，你的房間今天早上才打掃過的，先去休息休息，看有什麼需要的跟媽說。」
黎音點點頭，也覺得不自在，匆匆打了聲招呼，躲回了房間。
周琴看着她逃也似的離開，不知說什麼好，轉頭對着要起身的程澤說道：「小澤，你先等下。」
「能不能耽誤你兩分鐘，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程澤淡淡地瞥了一眼那關上的房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