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平妻

和風微拂，綉娘整了整壓幅的佩飾，輕輕推開門走進自己和母親居住的小院。

小院名蜀錦，位於楚宅的西北角落，不大，僅僅是一進五間屋子的格局，進院門一個影壁，描了「松鶴朝陽」的圖。

影壁正對的是廳堂，左邊兩間全是一明兩暗的套房，其中一間是綉娘的閨房，另一間是綉娘娘親李氏的卧房，右邊是兩間一明一暗的套房，其中一間的明間做了飯堂，暗間做了收置碗盤瓷器和一些貴重的擺飾的小庫房，另一間則是蓮雲蓮雨兩個大丫鬟的住處。

而左右兩邊各有兩間廂房，睡着煙翠煙紫和負責灑掃的劉婆子，還放置著一些雜物。

屋前是綉娘自己栽種的幾株海棠，因為李氏是極喜歡海棠的；院角幾株花木，疏落有致；屋後幾叢灌木抽芽，清雅怡人。

整個看起來，仿似這不大的小院子也有了幾分悠遠的意境。

包括剛剛綉娘所呆的書閣，以及不遠處的水榭和這個小院子蜀錦，都是包在楚宅後花園里的，是一個園中園――蘭苑。

園子雖然小，但是透過細緻的刻梅花的窗欞，彷彿能看到十幾年前這小院子的玲瓏精緻――不同於應天常見宅邸的恢宏壯麗，卻是當年楚老爺迎娶李氏的時候，特地為李氏而建的。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當年精巧玲瓏的園子，如今看上去，處處透著冷清。

大婦楊氏穿着寶藍色牡丹團花綉蝶灑金齊胸襦裙，背對着陽光站在屋門口，陰影下神色莫測；右邊是楊氏的乳母高媽媽，穿着深青色的素麵通袖襖子，板着臉沒有任何錶情。

左邊的楚家五小姐楚明柔，上身穿着銀紅色十樣錦妝花腰襦，下身穿着同色微深的刻絲綉折枝花挑線襦裙，挑起的蝴蝶雙螺髻上赤金垂珠花鳥步搖隨着的動作微微晃動。

平妻李氏則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素麵暗紋杭綢束裙，拖着病弱的身體笑着站在大夫人楊氏身邊。

跟隨的其他丫鬟婆子遠遠站了。

綉娘見狀，雖生氣卻也只能壓下心頭的不快，快步上前襝衽問安：「綉娘見過母親，見過五姐。」

楊氏眼角瞥過，慢慢點了點頭，眼神依然轉到了屋門前的那幾株海棠上；柔娘眼光在綉娘鵝黃色綉明粉色纏枝花的在羅裙上瞟過，目光微微一沉，便甜甜一笑，道：「好久沒見六妹了，最近可安好？」

「多謝五姐掛心。」綉娘淡淡回應，轉而對着李氏微微一笑，李氏蒼白的臉上便也是歡欣著，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悅，卻礙著有人在沒敢和女兒分享她的喜悅。

綉娘疑惑，卻也知道不是詢問的時候，便上前一步扶住李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溫言問道：「娘，今天可是覺得舒服一些？」

李氏微微點頭，看着楚楚止不住地笑着。

「六妹手越來越巧了！」楚明柔漂亮的丹鳳眼笑看着綉娘，而後誇讚道。

綉娘淡淡一笑，楊氏卻似乎終於看夠了海棠一般，回頭道：「香蘭，你好好準備準備吧，這也是楚家的體面，若是缺了什麼，你只管說，怎麼也不能丟了老爺的面子。」

李氏便倚在綉娘的懷裏，笑着應諾了一聲。

綉娘不解，大夫人對自己和娘親，一向是諱莫如深的，不願讓別人知道她們的存在，因為娘親的出現，是生生打在她臉上的一巴掌――平妻啊，這可不是妾室，是同樣三媒六聘娶回來的妻子。

但是現在又有什麼事情需要自己和娘親來辦呢？綉娘微笑站着，打算等著楊氏走了之後詢問。

「綉娘。」忽然卻聽到楊氏說話。

「在，母親請吩咐。」綉娘垂眼，應聲。

「你陪我走一會吧，我還有些事情交代。」楊氏頓了頓，對李氏道：「妹妹，讓綉娘送送我，可好？」

「姐姐有事只管吩咐這丫頭好了，雖然不甚伶俐，倒還聽話。」李氏笑着應了。

姐姐？楊氏眉頭微皺，卻只能暗自忍下。

出了蜀錦院，因為這兒住着的人都不得這家掌權人的待見，故而長長一段都是些殘敗的花木，再不見當年的精緻，只是似乎它們也知道春天到了一般，早已經吐了綠芽，絲絲春意盎然。

綉娘有些欣喜地看着它們，淡淡一笑，連這些枯樹都已經發芽，她也終可以守得雲開。

雪萊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只要自己堅持，定是可以擺脫這兒的，綉娘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