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酒館

第一章 雪夜酒館

第一章雪夜酒館

冬至這天,縣城下起大雪,本就生意蕭條的小酒館,這會兒更顯冷清。

杜衡一個人坐在吧台裡面,透過監控瞧著外邊白茫茫一片,道路兩旁停滿私家車,偶爾有路人走過也是行色匆匆,彷彿這間風雪夜裡亮著暖光燈的小店不存在一樣,連看一眼的功夫都欠奉。

時間臨近午夜,酒館斜對面的西西里酒吧隱約傳來駐場樂隊的歌聲,丁字路口另一邊的燒烤店也賓客滿座,玻璃櫥窗掛著水蒸氣,人頭攢動,歌舞昇平。再回頭看一眼自己靜如死狗的小酒館……

長嘆一聲,點了根煙,吸進去一股落寞,吐出來一道惆悵。

這間二層小酒館是杜衡的全部身家,而眼下,杜衡即將破產……前提是這間沒有生意的小店也能算產業的話。

半年前,杜衡回到這座小城,在諸多親友反對下,固執己見開起這間店。原本以為自己在外漂泊多年,也算見多識廣,區區小縣城必定能混得風生水起。然而開業三個月,現實無情地給了他左一耳光右一耳光。

『叮』一聲輕響。

杜衡點亮手機屏幕,信用卡賬單提醒如約而至,看了眼最低還款額,又看看賬戶餘額,只能發出一聲「天要亡我」的感慨。

杜衡苦笑搖頭,再度懷疑人生。

除了信用卡賬單,這酒館裝修期間,他跟幾個朋友零零碎碎借了七八萬,原以為趕著年關跟前肯定能大賺一筆,沒曾想虧得灰頭土臉。就在昨天,借款的一位朋友委婉表示過完年準備裝修婚房,言下之意杜衡當然曉得,雖然內心慌得一匹,表面上還是佯裝鎮定,拍著胸脯跟人保證欠款一定如約結清。

思前想後,杜衡決定及時止損,既然生意做不起來,那還是轉手吧,至少房租還能收回來些。結果開店容易轉店難,和幾個有意向接手的人聊了聊,對方開的價讓杜衡又吐血三升。一氣之下,杜衡又準備堅守到底,心想熬過冬天,必將迎來燦爛的夏天。

那麼問題又來了,杜衡現在店裡的一大部分酒水都是賒賬,沒有流動資金的情況下,該如何堅持到夏天?更別說還有迫在眉睫的信用卡賬單和友人欠款。

越想越心煩,索性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買根麻繩把自己弔死在店裡好了……杜衡如是想著,離開吧台坐到空無一人的大廳,給自己抱了一箱酒,打算一醉方休。

都說心煩苦悶容易醉,可杜衡卻越喝越清醒。門外飛雪連天,放眼皆白,別說路人,這會兒連計程車都不見經過。

杜衡突然有點後悔,這大半夜的萬一喝醉,路上連車都沒有,自己住的地方還挺遠,萬一凍死街頭可就太丟人了。想給朋友打電話來接自己,一看時間,估計都睡了,實在不好意思打擾。

「罷了罷了,好在還有酒館容身,遮風避雨沒毛病。」

話音剛落,店裡的燈忽閃了一下,驟然熄滅。

「……」

「要不要這麼整我。」杜衡欲哭無淚,點開手機手電筒,借著亮光醉醺醺地走上二樓查看電錶。果然,電也用完了,這一斷電,壁掛鍋爐也不再運行,用不了幾個小時,店裡跟外邊的溫度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杜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地板地熱猶存,暖暖的,杜衡順勢躺下,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

不知道過了多久,昏睡的杜衡被一陣陰風吹醒,暈暈乎乎睜開眼,只覺得周身冷到不行,摸了摸地板,怪不得,殘餘的溫度已然消散,觸手冰涼。

「唉…」杜衡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自己睡了差不多倆小時。幸好沒喝太醉,不然在這冰冷地板睡一夜,第二天能不能醒來還真不好說。

「好死不如賴活著,回家吧。」杜衡暗暗自嘲,摸索著爬起身,正準備去衛生間撒泡尿就回家,卻聽到樓下有人叫了聲『老闆』。

杜衡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掏了掏耳朵卻發現是真的有人在喊他。杜衡急忙應了一聲,用手機照著亮跑下樓,樓下大廳還真站著個人。

「呃…你好?」杜衡有點懵,平時死等一天不來人,今天又大雪又停電,居然來人了,莫不是對面酒吧出來的醉漢?

「老闆你好。」對方出聲了,是個男人,聲音聽起來很清醒的樣子,問道:「請問,營業嗎?」

「營…」話一出口,杜衡又尷尬了,不好意思道:「主要我這兒停電了。」

「沒關係,我就想喝杯酒。」

男人身形修長,看不清面目,杜衡又不好意思用手電筒光去照人家的臉。不過聽他說話彬彬有禮,應該不是醉漢。也罷,既然客人都不在乎,自己何必有生意不做。

「那行,你隨便坐。」杜衡深吸口氣,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借著手機微弱的亮光給客人拉開凳子,問道:「喝點什麼?」

「白酒吧,我好冷,想暖暖身子。」

「哦哦,白酒我這兒有西鳳,還有……」

「隨便,什麼都行。」男人打斷杜衡的介紹,能聽到他很和善了笑了笑,道:「我好久好久沒有喝酒了。」

杜衡有些無語,難得來個客人還這麼古怪,也罷,只要你買單,我隨意。於是到吧台拿了瓶西鳳六年過去,又摸黑給找了分酒器,小心翼翼斟滿遞了過去。

「謝謝。」男人很有禮貌,在黑暗中對杜衡招了招手:「一起坐坐?」

「啊?好的,好的。」杜衡不太愛喝白酒,但這會兒店裡就他倆還停電,自己一個人縮在吧台把客人晾著似乎也不太好,於是便坐到了客人對面。

黑燈瞎火,倆男人相視而坐,面前一瓶白酒,外邊茫茫風雪。

杜衡不開口,男人也不說話,氣氛就有點尷尬。

「呃,我記得好像有蠟燭,我去找找吧。」杜衡沒話找話,其實他有個屁的蠟燭。

男人擺擺手,笑道:「不用麻煩了。」

「那你能看到嗎?」杜衡很是懷疑,雪夜月光都十分暗淡,他只能隱隱綽綽看到面前的酒瓶,連酒杯在哪都不曉得。

男人沒有回答杜衡的話,沉默了半晌,說:「你好像遇到麻煩了是嘛?感覺你情緒很低落。」

杜衡苦笑嘆氣,道:「我是不是渾身都瀰漫著衰的氣息……這都被你發現了。」

「呵呵,我能感覺到。」男人輕聲哼著一段杜衡從未挺過的旋律,自顧自道:「你還年輕,沒必要選擇這條路,根本不至於。」

杜衡聽得莫名其妙,自己慘是慘了點,但什麼叫「選擇這條路」啊,創業失敗說得像是走了不歸路一樣。

「真的。」男人並沒有察覺到杜衡的心思,或者是根本沒在意杜衡,像是在和杜衡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來了這邊才知道,還是那邊好,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就怕自己放棄啊。」

杜衡翻了翻白眼兒,暗自確定這廝肯定是個醉鬼,只不過開始偽裝的好,這會兒原形畢露開始給自己灌心靈雞湯指點人生……喝醉的人都有這毛病,要麼愛吹牛逼,要麼好為人師。

「你現在還不懂。」

「好吧,感謝老哥指點迷津。」

「呵呵,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嗯嗯。」

杜衡這會兒已經失去與他聊天的興趣,隨口敷衍了幾聲,卻見男人默默站起身,緩緩走到了門口。

「老哥不喝了?」杜衡悄悄拎起酒瓶掂了掂……基本沒喝多少。

「喝好了。謝謝你的酒,我還會來的。」

「那個……」

「酒錢我放桌上了,不用找了。」

男人說罷推門離去,一陣冷風灌了進來,杜衡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點亮手機掃了眼桌上,分酒器下壓著兩張百元大鈔。杜衡抽出錢塞進兜里,起身準備關門打烊,腦袋卻又昏沉起來,好像酒勁兒又上來了。

「算了。」杜衡揉了揉臉,去把店門從裡邊反鎖,抹黑回到吧台拼了幾張椅子,蜷縮著昏昏睡去。

店外冷風呼嘯,店內溫度愈低,杜衡呼吸聲漸勻,幾近無聲。

杜衡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雪地里,周遭儘是白茫茫的,冷風如刀,雪片激射,雪白的路上只有自己一個人,隱約看到前方有個背影,越走越遠。

杜衡試圖追上去,卻與那人總隔著一段距離,茫茫風雪中,好像聽到有個聲音,讓自己不要再追了。

杜衡沒有停下腳步,亦步亦趨跟在背影後邊,奮力大喊:「你要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背影停下腳步回道。

杜衡聽出來了,就是那個古怪的客人,急忙兩步跑上前去,問:「那我呢?」

背影說:「回你該回的地方。」

背影又說:「走太遠,就回不去了。」

身邊風雪越發的猛烈,雪已經沒過了小腿,杜衡環顧四周,暴雪狂舞,看不清去路,找不到來路。

杜衡有點慌了,急忙問道:「那我該怎麼回去?」

背影沉默半晌,忽然桀桀怪笑起來,發出一種杜衡從未聽到過的刺耳笑聲。

「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

杜衡茫然抬頭,身前背影卻豁然轉身,透過風雪,杜衡清楚看到,眼前這個人竟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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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間酒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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