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蔥記憶

第32章 青蔥記憶

馮楠沒有把自己被陶月嫂爆頭的消息告訴林岑。一來是怕林岑非要來看她導致做不好月子;二來此事也確實過於戲劇,還要牽扯到朋友的家庭。馮楠擔心八卦傷人,便只做塵封,不願再提了。

兩周沒聯繫,馮楠算算林岑也快出月子了,便在微信里關心起她的狀態來。

林岑回得很快,一共六個字,倆標點:

「累、很累、非常累」

馮楠露出過來人的微笑,安慰她道:「忍、且忍、必須忍」,又把最近工作中的問題跟林岑傾訴了個遍。問到林岑對自己有點兒想去上海的意見,林岑給予了堅決的反對,她說道:「你都這把年紀了,別折騰了。你們家峰子掙得不少了,你出去以後李小滿多可憐。現在這樣不挺好嘛,你別和李峰比,和我比,你也掙得不少啦,又有雙休,多少人羨慕呢,差不多得了。」

馮楠回道:「我們在社會上和你們在學校裡面不一樣。飯碗看著精緻,那是皇上給你捧一會兒,哪天皇上嫌棄我們年老色衰了,或者遇見新人了,那碗且得拿回去。」

林岑讀著信息,腦內給馮楠補足了一個旗頭宮女兒的形象,樂得發笑,回道:「你戲真多!那也比我們這種土碗強。」

林岑倒不是在裝相,馮楠想起去年林岑給她看過的一張自己的工資單,一個不尷不尬的四位數完全顛覆了馮楠的想象,她又敲字安慰道:「那不是,就算是個土碗,但架不住抱得牢啊,日日摩挲,二十年後生出包漿來,就跟那個核桃一樣了。」

林岑沒有再接她的笑話,有些認真的回道:「二馬,我現在真覺得缺錢不行。」

馮楠剛準備回她:「馮姥姥坐聽林奶奶哭窮。」就看到林岑跟著又發了一條:

「我知道王鯤最近挺不開心的,其實我也不開心……我不知道要怎麼哄他,而且也沒力氣哄他了。」

馮楠趕緊把自己的廢話刪了,一邊耐心的聽林岑訴說起來,一邊回想起兩個人的青蔥歲月。

林岑是典型的雙魚座的女人,浪漫、柔情、愛情至上。但馮楠總結林岑是個總是會輕而易舉的就被追上的小女人。

林岑的愛情啟蒙在高中時代,馮楠還記得那是一個劉海很長,除了騎單車會雙手不握把之外,一無是處的人。林岑迷上了人家,天天拖著馮楠跟在後面偷看,對方揚著鼻孔和她們擦肩而過以後,林岑總是原地高頻跺腳,滿臉春色的抖著馮楠說:「像不像泰坦尼克裡面的傑克?!二馬!」。而馮楠總是把頭埋在《看電影》雜誌諸如基努·里維斯這樣貨真價實的帥哥的圖片里無法自拔,一言不發。

有一次被問得急了,她合上雜誌,回了一句:「像!」

林岑愈加激動,一把抓住她的肩頭,求證似的問道:「你快說哪兒像?!」

馮楠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道:「性別。」

更有一次,馮娜被問得急燥,認真且發自肺腑的回答:「他不像傑克,但別怕,你像肉絲。」

當年的林岑是個十足的胖妹,因為說了這句實話,她們倆冷戰了至少兩周。

大學是座整容院,離開了高三的營養滋補,再加上天天在藝術學院里耳濡目染,林岑只用了半年便脫胎換骨,拋棄自己的脂肪,修鍊成了大眼精靈小美女。

從此,戀情便如雪花般落下。但馮楠懷疑林岑內心深處仍舊當自己是那個不被劉海單車男正視的胖女孩,對任何人的主動追求都是受寵若驚,難以招架。以至於馮楠不得不以容嬤嬤的神態應對那些質量堪憂的男主角們。

直到王鯤出現了。

當時林岑還在和那個幫她修過幾次電腦後便勇敢追求到她的男生談著不尷不尬的戀愛。林岑是本校研究生,王鯤則是從其他學校考進來的。林岑告訴馮楠,他們相遇時自己正在看一本藝術史,耳邊一個又磁又糯的聲音喊了她一聲「同學,敬文樓怎麼走?」她一扭頭看到一個不真實的美少年站在樹下,穿林的陽光打在他身上,林岑感覺他臉上的投影跟自己手裡那本藝術史里名家的插圖一樣經典,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間似乎全世界都靜止了,只有他臉上流轉的陽光和她胸膛里涌動的澎湃。

馮楠清楚的記得,林岑在電話里聲音顫抖的跟她說:「馮楠,我覺得我愛上了!」

那時候馮楠正在外地出差,她從酒店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開了Skype和林岑對飲。

林岑的情緒很激動,酒精愈發打開了她的話匣子,她滔滔不絕的說著話,描述自己被愛情撞擊到的狂喜與哀愁。

馮楠突然問她:「這感覺比那個長毛傑克更強烈么?」

「誰?」帶著哭腔的林岑疑惑的問。

「就是那個高中的,你喜歡的那個,天天問我像不像李奧納多的,你不記得了?」

「你管他幹嘛呀,誰還記得啊。」林岑著急的回道。

「我記得啊,我記得那是你離愛情最近的一次。」馮楠認真的回道。

林岑跟馮楠一樣早就忘記了那個人的名字,想了半天,大聲哭道:「比長毛傑克強一萬倍!我怎麼辦啊,馮楠……」

「先分手,再追他。」馮楠果斷的給出了答案。

林岑一邊擦眼淚,一邊有些驚訝,問道:「你怎麼這次不罵我花痴了……」

馮楠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她不善飲酒,稍微一點兒就會上臉,她不知道自己是真醉了還是終於可以裝醉了,她對著攝像頭大喊:「你不能跟我一樣慫啊,你要勇敢啊,真愛就去追啊!你敢慫我就打死你!」

林岑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你慫什麼?你不是性冷淡嘛……」

「你才性冷淡,你全家都是性冷淡,」馮楠笑罵著,卻感覺自己臉頰邊也濕漉漉起來,她很想抱住什麼東西,但又不想站起來,只能蜷起膝蓋,把左臉枕在膝蓋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沒跟你說,洪華上個星期最後一次來看我了,我知道他以後不會再來了,他是來跟我告別的,所以我連再見都沒有跟他說……」

「笨蛋!我說你喜歡人家,你非不承認。那你也打張機票去把人家追回來啊。」林岑只能看到馮楠的頭頂。

馮楠閉著眼睛,眼淚浸濕了一片褲子,她一邊搖頭一邊發出嗚嗚咽咽的拒絕聲。

後來兩個人不曉得是怎麼關的電腦,怎麼睡著的。反正馮楠醒的時候趴在桌子上,電腦也已經關了。她鮮少飲酒,睜眼一動就覺得頭疼的厲害,但還是掙扎著站起來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裹著大浴巾,馮楠刷起了牙,刷了一半,收到林岑給她發的信息,說道:「二馬,你怎麼樣了?昨天嚇著我了。可從來沒見你這樣啊。不要難過,勇敢去追!」

馮楠頓了頓,腦袋裡面最後一次濃烈的浮現出那個認識了六年,糾纏了至少三年,從未開始,便已結束的男孩兒,她吐乾淨嘴裡的泡泡,仰頭漱了幾次口,每一次都正好把奪框而出的淚意抑制住,最後洗了一把冷水臉,長舒一口氣,走到窗前的陽光下,回道:

「我耽誤的太長了,不費油了,留點給後來的同志吧……但你是不一樣,加油,等你好消息~~~」

後來馮楠曾後悔自己不夠矯情,沒有把那一天的日期背下來,經常會覺得自己老了以後會發生記憶倒錯,誤以為李峰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傾心,而完全忘記那段漫長曖昧的痛與快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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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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