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有人快樂，必然有人辛苦。

晝伏夜出，已經成了柳城風固定的作息規律，一路上提心弔膽已經成了他的心病。天降大任於斯人也，護花使者確實沒那麼好當的，就在柳城風的身心極盡崩潰之時，他和綵衣的步履終於踏在了國境線上。

「這裏安全了，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柳城風一下子將積蓄已久的壓抑宣洩出來。

為了安全起見，綵衣一直面帶黑紗，飢餐渴飲的逃亡之旅，讓花容月貌的她多了幾分倦意和蕭索，着實讓人憐惜。

相比之下，他的同伴顯得更加慘不忍睹，卻是精力充沛。柳城風看了綵衣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悵然道：「在下護花不利，一路上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不得不權宜從事，直到了這裏，方能夠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綵衣從來不會責備這個刺蝟頭，也從來不會客氣，笑問道：「你說我們已經逃出了朝廷的勢力範圍？」

柳城風道：「確切的說還沒有，因為我們還沒有越過過境，只有到了國境之南，才真正是天高海闊。國境線上必然會設下層層關卡，我們絕不會輕易通過。但是這裏有一個海上皇宮，或者說是一個極致奢華的酒店，一個著名的避風港。只要我們躲進這家酒店，成為這裏的客人，我們就是這世界上最安全的人。」

聽到這裏，一直受朝廷正統教育的綵衣不禁又驚又怒：「什麼？這不是國中之國，無法無天了？」

柳城風覺得好笑，又說道：「聽姐姐說這家酒店的老闆是個國外很有勢力的人，而究竟是什麼人誰也不知道。這酒店正處咽喉之地，出入過境必經之所，集休閑娛樂於一體，雲集的都是名流貴族，就算是朝廷想干預，恐怕也是有心無力。我們想要逃出國，只有通過這裏才可能辦到。」

「那……我們怎麼才能進去呢？這個避風港難道誰都可以來嗎？」

柳城風笑道：「當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條件的，不過這酒店的條件卻很簡單，這裏只歡迎一種人，有錢人。只要有錢，你就是他們尊貴的客人。」

說到這裏，柳城風不由得拉着綵衣走向傳說中的酒店。

「就算這裏的消費再高，以我的積蓄，也絕對足夠支撐一段時間。」

話雖如此，柳城風還是心裏沒底，或許藉著夜色可以掩蓋酒店的華麗和二人的自卑，他甚至懷疑會被當成乞丐一腳踢出來。

硬著頭皮頂在前面，柳城風根本不敢看更多的東西，只發出了幾聲支支吾吾。

門口的男接待就像是風，像風一樣自然，與周圍的環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讓你渾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卻又是那麼的親近。

只次一項，柳城風不得不佩服，果然是訓練有素，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您好，請問您是柳城風先生和綵衣小姐嗎？」

此語一出，如同石破天驚，而男侍從的面容和聲音卻略顯稚嫩，完美的中和了所有的驚濤駭浪，這讓柳城風甚至無法緊張和驚訝了。

「你……你怎麼知道？」

柳城風的話已經說不利索了，與綵衣相望，無言以對。

我們的行蹤怎麼可能被人知道？

男接待笑道：「我見過你們的照片，您的朋友已經幫二位定了客房，請隨我來。」

我們的一舉一動，難道早就在「他」，在某個神秘人的視線之內嗎？

你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這太可怕了！

去還是不去，進還是不進？

這究竟是什麼圈套？

柳城風根本猜不出來，看似艱難的選擇，卻是別無選擇。

侍從的微笑，像隨波逐流一樣水到渠成，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讓二人根本無法拒絕。

隨着侍從的腳步，柳城風和綵衣如同夢遊一般，穿梭於酒店的迴廊之間，一會像是在花前月下，一會彷彿漫遊飄渺星空，一會又像置身於皇家寶殿。

就在這時，一個奇怪的音符闖了進來，幾聲興奮的吶喊，將二人拉回到現實之中。

只見金碧燭光之間，一個年輕人小跑而來，像跨欄一樣飛越了典雅的香檳車等高檔的障礙物，來到他們面前。

「停停停，就是你，就是你，太完美了，簡直是完美的藝術，對對，名字就是月色下的女巫！」

這個男孩和柳城風的年紀相仿，卻也和他一樣冒失，臉上帶着雀斑，看出來是個歐洲人。

柳城風有點惱火，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你是什麼人，大呼小叫，如此不懂規矩？」

侍從笑道：「這位是我們酒店的貴客，哈利先生，國際著名的攝影師。」

哈利已經忘乎所以，順手丟給柳城風一張名片，又開始糾纏綵衣。

「這位小姐，拜託了，認識一下好嗎？你想要當模特嗎，太適合你了，你不覺得嗎？我只看到你的眼睛，就已經被迷倒了！這種氣質，配上這裏的環境，簡直到了藝術的巔峰！小姐，小姐，我叫哈利，讓我給你拍張相好嗎？我可以介紹你去……」

哈利還在不依不饒，柳城風已經將他的名牌踩在腳底下，一手抓住了他的脖領子。

「你！……好粗魯的傢伙！」

被鎖喉的哈利這才發現這裏還有其他人類存在。

「再告訴你一遍，不要再糾纏我的朋友！」

柳城風的目光中放出憤怒的火焰，這句話明明只說了一次，但在心中已經默念了數遍。

雙方僵持不下，侍從趕忙從中調解，卻無法將二人拉開。

綵衣見了笑道：「都是小事，至於這樣？要給我拍照，也要等到我換了衣裳吧？」

紛爭瞬間雲開霧散，兩個年輕人都覺得剛才太不紳士，冰釋前嫌各退一步。

哈利知趣的走了，柳城風被帶到了自己的房門外，預料之中綵衣的房間就在隔壁，而沒料到轉眼之間，侍從已經將擺滿精緻衣服的手推車送到了綵衣的身前。

這些漂亮的衣服她從來也沒見過。一瞬間綵衣眼睛裏湧出無限的光彩和喜悅，彷彿能震撼整個世界。

「美麗的女孩子當然要適合的衣服點綴，就像是含蓄的名畫都需要華麗的裝裱一樣，選衣服也需要獨到的眼光，這些都是我精心挑選的，請綵衣小姐隨我到試衣間來吧。」

侍從風度翩翩，儼然在各方面已經將柳城風給比下去了。

柳城風想要大呼「小心有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在這樣的氣氛中，侍從是紳士的典範，而他似乎是個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