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葯奴

第四章 葯奴

山風徐徐,竇叔的敘述也開始娓娓道來。

「十多年前,我與妻子來到天門山打獵為生,與這一幫獵戶清儒兄弟。九年前我妻子生二蛋受了風寒,身子骨變得虛弱無比。一日病重,去到金水鎮上求醫。那醫館羅醫師見我是一窮獵戶,哪裏肯去天門山救人。我苦苦哀求,那羅醫師就是不答允,反而推搡我,說我影響他醫館生意。

那羅醫師推我不動,反而自己摔了一跤。不巧正好頭磕在了石階上,鮮血直流,一會兒就沒了氣息。

我嚇得趕緊跑回了家,第二天官差上門,要捉我這殺人兇手。我妻子拉住我不放,卻被官差一腳踢得口吐鮮血。霍家兄弟一時激憤,給了那行兇官差一獵叉。眾兄弟一起打跑了官差,我們連夜躲進了深山。不敢出去。

我妻子因為而亡,我們兄弟也成了山賊。

如果世上多一些路醫師那樣的好人,如果那些狗官不是是非不分,貪贓枉法。官差不兇惡如虎,我們會變成山賊么?」

「什麼?你說路修遠那淫賊是好人!」方格格臉色一冷。

「姑娘!你可以取我性命,但不能侮辱路醫師。不辭辛苦來這深山救了小虎一命,還給這些窮獵戶治病。不但不收診金,還送糧食給我們。而我們只能送些山貨獵物,採集些草藥報答而已。這樣的人不是好人,還有什麼人是好人。」竇叔往前一站,很是憤怒。

路了了眼睛一紅:「竇叔,我爹他被這惡女一劍刺傷,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竇叔身子一個踉蹌,慘笑起來:「哈哈哈,是我多想了。五毒索命,雞犬不留!要怪,只能怪我們命不好吧!」

路了了看了躺了一地的眾人,還有幾位幼小的孩童,心裏內疚萬分。如果不是自己將這煞星帶來,他們也不會出事。

雙眼一紅,直騰騰走到方格格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求求你,放過他們!他們只是普通的獵戶,不是什麼山賊。放過他們,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方格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路了了,心想這就是高高在上的讀書人,還什麼不可一世的貢生。才華橫溢的大師兄,好像都沒有這樣的身份。心裏小算盤一打,有了計較。

「吃下這個藥丸,成為我的葯奴,我就放過他們。」方格格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伸手放在路了了的面前。

路了了想也不想,拿過藥丸一口吞下,定定的看着方格格:「你答應過的,放過他們。」

方格格淡然一笑:「你真當本姑娘是是非不分的惡人么?」

竇叔來不及阻止,着急的喊了起來:「了了不要,五毒教的藥丸,是能亂吃的么!你堂堂讀書人,怎麼能與人物奴啊!」

路了了眼含淚水,對着竇叔一拜:「對不起!竇叔,是我把她帶來的,是我害了你們。」

方格格不再看眾人一眼,轉身欲走。

路了了大急,一把抓住方格格衣襟:「他們呢,他們怎麼辦,」

方格格一把甩開路了了,對着竇叔說道:「多喝清水,幾天後藥性自解。」說完對着路了了勾勾手指。

「竇叔,記得幫我看顧下我的父親。」說完,路了了木然的跟上方格格而去。

睡的是馬棚,吃的是窩頭粗糧。一個多月的路程,路了了變得黑廋了許多。只是每日梳洗得乾淨整潔,連衣袍也洗得乾乾淨淨,保留着自己讀書人最後的尊嚴。

經綿州入西昌,進入西南大山區。二人不在坐大車,而是在方格格的帶領下,在山林間穿行。

山坳里突兀的出現幾間竹屋,一位黝黑健壯的老者在屋前籬笆圍起的地上澆水。看見方格格路了了二人,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小格格,你回山了啊。你大師兄呢?怎麼沒有一路?」

方格格也不搭理,冷冷的「哼」了一聲。

「咦!這位小哥兒是?」老者不以為意,吃驚的看着路了了。

「這是我收的葯奴,怎麼啦。」方格格沒好氣的說道。

「嘿嘿,沒事沒事。小丫頭有本事。」老頭子笑得像狐狸一樣。

方格格一甩臉,不在搭理無聊的老頭子,徑自帶着路了了拐上山去。

在路了了暈頭轉向之間,來到一有些陰冷的山谷。山谷里散落着七八座路了了沒見過的高腳竹樓,樓前是一塊塊葯田,用籬笆圍起。風一吹隱隱能聞到陣陣藥草芳香,只是安靜的有些可怕。

路了了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汗毛豎起,背心發涼。直到跟着方格格走進一間竹樓,心裏踏實了一些。

方格格進屋后,拿起一隻竹笛吹了起來。不是什麼曲子,而是一陣怪異的「嘶嘶」聲。

一道清影一閃,只見一條米多長的碧綠蛇兒纏上了方格格手臂,對着竹笛,口吐蛇信子。

路了了嚇得大叫起來!蛇這東西,可以死他最害怕的動物。見到眼前這一幕,渾身發軟,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阿碧!看好他。他只要敢亂動,就咬他。」少女居然對那青蛇說起話來。

沒想那條青蛇彷彿能聽懂方格格的話似的,居然從她身上滑了下來,盤在路了了身前,死死的盯着路了了。

路了了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可憐。

轉眼間,方格格從屋外打了幾桶水倒進裏屋的木桶內,突然間楞了楞,對着路了了說道:「以後打水,你做。」說完轉身進入裏間,也不管屋外的路了了,自顧脫去衣物,跳進木桶清洗起來。

換上平常的衣物,方格格走了出來。順手把一團臟衣物丟到路了了面前,理所當然的說道:「衣物你洗,飯你做,外面所有的葯田你搭理照顧。如果敢偷懶做不好,就讓阿碧咬死你。」

偷偷看了一眼方格格雪白如玉的手臂和小腿,聞着衣物上淡淡的幽香,路了了臉紅紅的,居然感覺有些迷醉。恨恨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暗恨自己居然這麼下賤。到讓方格格有些莫名其妙。

竹樓旁邊低矮的茅房有一間是廚房,旁邊的柴房則是路了了睡覺的地方。

躺在鬆軟的茅草上,看着透進茅屋的清冷月光,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抹乾淚水,握握拳頭,暗自打氣,韓信能忍胯下之辱,自己一定會有翻身的一天。

由於旅途勞累的原因,方格格和路了了醒來都很晚了。吃過路了了熬的稀粥后,方格格準備出門。

假模假樣的吩咐路了了:「我要去面見教主,你可不要亂跑。這靈蛇谷到處都有毒蛇出沒,被咬了,我可來不及救你。你吃了我的毒蠱,一個月內必須服用解藥。自己記得日子提醒我,不然蠱蟲吞噬你的腦髓,可不要怪我。」

路了了心中暗罵:「威脅老子就直接說,回到你的地盤居然開始裝模作樣了。」

眼見路了了默不作聲,方格格目的達到,冷哼一聲,自顧離開了。

過了很久,也不見方格格回來,怕蛇的路了了也確實不敢四處走動。很是無聊的在地上畫了一張棋盤,自己和自己下了起來,不知不覺中,沉迷於棋局而不自知。

棋局糾纏不清的時候,路了了咬着手指思考起來。

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棋局要點上畫了一個圈。路了了茫然不覺,在另一位置上畫了一個X。

路了了自從跟隨爺爺學棋以來,棋力大漲以後就沒遇到什麼像樣的對手。而這位不請自來的對手,卻與自己殺得難分難解。棋局終了,依然有些意猶未盡。

抬頭看清對面的對手,原來是一位十八九歲,白衣似雪,風神如玉的俊俏公子。按著讀書人的標準行了一禮:「金水縣鄉貢路了了,見過兄台。」

白衣少年吃了一驚,眼前這位衣衫襤褸,氣質不凡的少年,年級不大,居然是位鄉貢。連忙拱手:「失敬失敬!在下青神蘇歷塵。想不到兄台棋藝高絕,這等年級已是貢生,前程可期,前程可期啊!」

看看衣着光鮮的對方,再看看自己,路了了苦苦一笑:「在下被人擄掠至此,服下毒蠱成為葯奴,哪裏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白衣少年勃然大怒:「公然擄掠堂堂貢生,我倒要看看靈蛇谷誰人這麼大膽,還有天理王法么!」

「大師兄!你回來了啊。」方格格的聲音充滿了驚喜,飛一般衝到白衣少年身前,笑得那樣燦爛,連怒放的山茶花都變得黯然失色。

蘇歷塵鬆了一口氣,心中也很是歡喜。寵溺的摸摸方格格的頭,作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說道:「你還記得我這大師兄啊!教主讓你跟着我去揚州,增長下見識。你倒好,一個人跑得沒了影子。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叫我怎麼交代。」

看着靚麗光鮮,親密無間的兩人,路了了下意識的把身子縮了縮。卻發現自己無處可藏,無處可躲。

「哼!你那些什麼表姐表妹罵我是野蠻無理的蠻夷女子,那時候大師兄你在哪裏了?我氣不過,就一人跑出去了。」方格格滿是怨氣的看了大師兄一眼。

蘇歷塵很是無奈:「你也不該一人跑出去啊,孤身一個女孩子,遇到危險怎麼是好。」

方格格傲然揚起頭:「我五聖教的人,哪會怕什麼危險。我看見官府告示,就去了天門山,準備抓住那裏的山賊。讓那些看不起的我人看看,我方格格也是很厲害的。」

蘇歷塵一下明白過來哦,尷尬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天門山在金水縣境內,這麼說路兄是你擄掠來的了哦。你去抓什麼山賊我不管,但怎麼敢肆意妄為,如此作踐讀書人呢!」

眼看蘇歷塵火氣真的起來了,方格格有些委屈:「你別看他現在可憐,當初可驕傲的緊呢。我身上沒有盤纏,在鎮上富戶家順了五十兩銀子,順便接濟了街上小乞丐一些,就被這奸狡的傢伙抓住機會,差點翻水。再說是他自己自願吃下毒蠱成為我的葯奴的,我可沒強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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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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