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歲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歲月

樹葉綠了又黃,花兒開了又謝。日子就一樣過去,不會為誰而駐留半分。

華清宮一處庭院裏,秋菊開得正艷。

周六子俯身折下一朵菊花,抬頭怔怔望着陰霾的天空,手指無意識的將花瓣撕下,一瓣一瓣的黃色殘菊,隨風飄零。

「你的心很不平靜,在想什麼呢?」

離三歲掏出酒壺喝了一口,不滿的瞪了周六子一眼。

「少爺時常咒罵老天爺是個娘們,我在想,這老天爺到底什麼地方像一位娘們。」

周六子隨手將花梗丟在地上,臉上微微一笑。

「呸!那小子是在娘們身上受氣太多無處發泄,跟老天爺有屁的關係。」

離三歲摸了一把鬍鬚上的酒漬,不屑的搖了搖頭。

周六子展顏一笑,心裏頓時輕鬆不少。

身體越來越差的李林甫,被玄宗聖人帶到了華清宮榮養。一是讓他遠離了朝政,二是想親自看着李林甫死去,這才放心。

李林甫剛剛放手政事,這邊玄宗一紙詔書,就將剛剛至蜀的楊國忠召了回來。因為他很清楚,病重不能起身的李林甫,已經不能存活多少時日。

李林甫快死了,死之前,他卻打算帶走一人。楊國忠返還,將於華清宮謁見自己。這一天,也將是那禍亂朝政的無能之輩,斃命之時。

下手的重任,離三歲交給了自己的弟子周六子。一來是對他的考驗,二來能讓他在暗衛中樹立威信。

周六子做殺手之時,已經殺過不少人,心態非常的沉穩。但這一次,下手的對象,可是權傾天下的朝廷重臣,他依舊難免有些緊張。

「走吧!管他什麼聖人寵臣,貴妃之兄。殺氣來,與普通人並沒有什麼不同。」眼見周六子放鬆下來,離三歲又喝了一口酒,揮了揮手。

李林甫的病榻前,除了一位目無表情的年輕侍衛,就再無他人,異常的安靜。

楊國忠膽戰心驚,毛骨悚然。步履沉重,遲遲不敢靠近李林甫病榻半步。

李林甫病入膏肓,皮包骨頭,已經不成人形。他費力的轉過身體,向楊國忠招招手。

楊國忠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汗流滿面。

李林甫心裏一酸,忍不住流下淚來。自己就要死了,這大唐的宰相之位,就要落在這等小人的手中么?

「我就要死了,公必為相。我身後之事,就要累及於公。」

楊國光滿頭大汗,不停磕首,連稱不敢。

李林甫揮揮手,至始至終都沒發出動手的信號,興味索然的閉上了眼睛。

天寶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日,宰執大唐天下十九年的李林甫,病死於華清宮。

落日西沉,西邊的天幕一片緋紅。

「老爺去了!」離三歲幽靈一般出現在路了了的書房,說完這一句后,就低頭不言。

路了了身體一僵,眼淚脫框而出。日落暮色滲滿淚眼,染上一層詭異的紅色。

「楊國忠依然活得好好的,師叔他為什麼沒動手!」;

「老爺說,想要興風作浪龍騰四海的,乃是那條不甘困於大明宮的龍。楊國忠是殺不完的,殺他又

有何意義。這江山天下事,他操勞了一輩子,不想在費心了。身後事,就由身後人去折騰吧。」

離三歲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好像一下蒼老了許多。

「師叔臨終前,可對我有什麼吩咐?」路了了用衣袖抹去眼淚,望着離三歲。

「老爺說,該交代的都交代你了。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多看看他交於你的書冊。不過,老爺留給你兩樣東西。一是老頭子我掌握的暗衛,另一樣,找機會我會帶你去看看。至於其他的,老爺說,樹倒猢猻散,就是交與你,以你現在的實力,也掌控不了。」

離三歲眼神空洞,望着西邊天空夕陽最後一絲光輝消散,沒有回頭。

「離伯你收周六子為徒,是打算將暗衛交給他管理么?」路了了此時,明白了離三歲當初的用心。

「是啊!等六子掌握了暗衛,我就要離開了。老爺雖說沒怎麼修鍊鬼谷一門的功夫,但拿養身練氣的功夫卻也有所修鍊,他不該這樣早死的。他的身體突然就垮了下來,很是蹊蹺,我得去查探個清楚才會心安。」

離三歲回過頭,眼神變得很是堅定。

路了了突然想起艾米爾打探到的消息,說是師叔李林甫活不過三年。如今,三年未到,師父果然就因病逝去了。這裏面,莫非真有什麼秘密不成?

「老爺去了,你的那位師兄,你是不是要見上一見?」離三歲徵詢著路了了。

路了了想了想,肯定的點了點頭。

玉真公主贈送的別苑,路了了再次見到了風姿如玉的君南風。

「路了了見過師兄!師兄前番的指點,讓師弟我銘記於心,受益匪淺。這裏一併謝過了。」

佈置高雅的書房裏,路了了向君南風深深行了一禮。

君南風背着雙手,欣賞著滿牆懸掛的李白詩詞。生生受了路了了一禮,卻沒有還禮。

「我已被家師逐出師門,這師兄的稱呼還是免了吧。你年歲大不了小子若塵多少,還是叫我一聲世伯好些。」

君南風淡然的揮揮手,讓路了了怔怔立在那裏,不知所措。

「師父雖然將我逐出師門,但對我恩比海深,我心裏是不會忘的。師父宰執大唐十九年,將大唐打理得繁榮昌盛,威服四海,到頭來,卻死得如此憋屈。這一口怨氣,身為弟子,怎麼能不給他報。這事,就交給我了。師父將身後事託付給了你,眼前雖然無事,但難保將來,你可準備好了?」

君南風在路了了面前,完全是一副長輩風範,哪裏像同門師兄弟。

路了了很是憋屈,卻生生忍受下來,老實的點了點頭。

「方格格乃是我弟子蘇歷塵的妻室,你以後,還是少與她聯繫為好。」

君南風瞪了路了了一眼,恨不客氣。

路了了呆立當場,一時間不敢反駁半句。

君南風飄然離去了,路了了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完全想不通。為什麼在君南風面前,會如此的憋屈。

「你說不準聯繫,我偏偏就聯繫給你看看。」路了了逆反心起,嘟噥了一句,好像在君南風面前佔了上風一般。

李林甫身死,被追贈為太尉、揚州大都督,並賜班劍武士、西園秘器。

五日後,楊國忠為右相,兼文部尚書,其所判度支使如故。楊國忠為人強辯而輕躁。既拜相,以天下為己任,裁決機務,果敢不疑,對公卿以下,頤指氣使,一人凡領四十餘使。台省官有才能時望者,如不為己用,皆出為外官。

楊國忠尚未威風幾天,玄宗一紙詔書,召魏郡(今河北臨漳一帶)太守吉溫為御史中丞,充京畿、關內採訪等使。溫至范陽(今北京)辭別安祿山,祿山令其子安慶緒送吉溫出境,並為溫牽馬至驛外數十步。吉溫至長安后,朝廷發生一切事情,都向祿山報告。

大雪紛紛揚揚而下,長安城進入寒冬。

朝中少了權相李林甫的掣肘,玄宗聖令暢通無阻。封史思明為盧龍軍使,封常青為安西四鎮節度使。大肆提拔將領,擴充自己的威勢。

金城坊那坐租來的小院裏,路了了又與方格格在此相會。

路了了怔怔的望着火盆里紅紅燃燒的木炭,喃喃自語。

「呵呵!提拔了安祿山的副手史思明,又提拔高仙芝的副手封常青。我們這位聖人陛下,在朝中玩弄平衡牽制的手段還不夠,連那些手握重兵的邊將身邊,也不想放過啊。」

「聽說那楊國忠擔心安祿山勢大,開始極力拉攏隴右節度使哥舒翰。舒翰與安祿山、安思順不睦,玄宗為其和解,使為兄弟。這樣一來,楊國忠想要拉攏軍中勢力的安排,就會落空。

前些日,三人同入朝,玄宗使高力士宴之於城東。

席間,祿山對翰說:「我父親是胡人,母親是突厥,你父親是突厥,母親是胡人,族類相同,為什麼我們不能相親呢?」哥舒翰說:「古人云,狐向窟嗥叫最不吉祥,原因是其忘本。如果你能夠與我相親,我豈敢不盡心!」安祿山以為哥舒翰用「狐」字譏諷其胡人,頓時大怒,罵翰說:「你突厥種竟敢如此!」翰想要回罵,高力士以目阻之,翰遂止,假裝醉酒而散,從此積怨愈深。

嘻嘻,看來這我聖人玩弄平衡牽制的手段,也不怎麼樣嘛。」

方格格抱着路了了,神色間顯得十分得意。

路了了一怔,不敢相信的盯着方格格:「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方格格有些心虛的垂下頭:「我爹爹與大師兄一起吃酒時討論這些,我在一旁侍候時聽來的。」

「你爹爹?你爹爹是誰?」路了了驚異的問道。

「就是那有風至南來的君南風啊,當年我娘不小心中了淫葯紅燭,將我娘從淫賊手中救下來的年輕俠士,就是我爹。」

方格格聲音變得低低的。

路了了舒心的躺在床上,心裏十分得意。原來自家偷了那位師兄的女兒啊,難怪他不願意自己叫他師兄。只是自己與方格格的幽會,那位君南風君師兄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將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全部告訴你爹爹了么?」

方格格茫然的望着路了了,搖了搖頭。

路了了摟着方格格纖細的腰肢,許久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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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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