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殺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殺狗

桃花凋零,撲面而來的春風裏,依舊帶着鮮花的紛香。不過,在一些有心人聞來,終究是有些不同。這溫暖的春天,正逐漸遠離人間。

長安城外十里亭,離別的酒香四溢。碧綠連天的芳草,在微風中搖搖欲醉。

「王一死,所領之職,盡歸楊國忠。這長安城的天,要變了。」楊崇義依依不捨的望着長安城的方向。

「這天下之大,總有我去處。在揚州府落腳之後,再去那海路闖上一闖,闖出一條路子來,依舊十分的風光。」郭萬金年紀不小,雄心不死。

「去吧去吧!去江南闖出一片天下來。如果我有幸能瘦下來不死,再去江南投靠你們兩人。我們三位豪友,總有再聚的一天。」王元寶臉上帶着笑容,揮了揮衣袖。

進士及第,將在揚州府金水縣任職縣令一職,楊知守帶着萍兒也要離開長安了。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春風得意,風光無限的光彩。

回江南的路上,他將與遷居江南的長安兩位豪商同行。只不過是二榜中游的他,能如此之快的在家鄉附近任職縣令,自然離不開幕後推手。自己尚未任職,就與這些豪商綁在了一架車上,讓他心裏忐忑不安,前途未仆。

「苦着一張臉做什麼,你只要摸著良心做官,善待百姓就是。」心緒煩擾的路了了,不耐的訓斥了一句。

「知守謹遵**兄所言。」楊知守心裏一定,向路了了行了一禮。

「鮮於仲通征戰南詔又功,升任長安京兆伊。老天這娘們,真是瞎了眼睛。」回家的路上,望着碧藍的天,微熏的路了了忍不住罵了起來。

「謹言甚微,我爹教你很多次了,你就是學不會么?」王琉璃瞪了路了了一眼。

「哼!」路了了悻悻然的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東風勢強,西風微弱。

當朝宰相李林甫以文官怯戰,武將不善理政為由。自請解除所兼朔方節度使之職,薦河西節度使安思順代之。玄宗本不欲准,李林甫據理力爭,玄宗無奈,准。

師叔不愧為師叔,老而彌辣。這一手以退為進,斷絕了出將入相的路之,讓玄宗少了一條籠絡邊將的手段。一場反擊,就要開始了么?

路了了在書房裏盤算著,茶涼了都未喝上一口。離三歲出現在面前,路了了迫不及待的的跟隨他而去。

坐在椅子上的李林甫臉色蠟黃,顴骨高聳。身上的衣物寬寬鬆鬆,已經不知道瘦成什麼樣子。只是一雙眼睛依舊異常的明亮,就像頑強燃燒的生命之火。

「平穩的久了,人就很容易看輕自己的對手。聖人平庸,楊國忠無能是我與王一貫以來的看法,所以這次,就吃了大虧。

先是讓安祿山逼反阿布思,後有設計一個看似拙劣的陷阱,讓王一頭栽了進去,一點一點的剪除我這一方的勢力。手段如此厲害,看來針對我李林甫的對手,與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了啊。」

「身為帝王,一言能定人生死前途。師叔與之爭,先天就處於劣勢,這一次王掉進對方陷阱,到也不能全然是師叔與他的失誤。」

路了了雖然也佩服對方的手段,心裏卻有一些不服氣。

「呵呵!」李林甫笑着搖搖頭:「既然清楚自己的對手是君王,與之相爭,更應該謹小慎微,半步都不能踏錯。敗了就是敗了,不要找什麼借口。」

「弟子受教了!」路了了臉有些發熱,向李林甫躬身行了一禮。

「王的家眷,並沒有平安到達嶺南。斬草除根,對方的手段,可真是凶厲的狠啊。」李林甫看了一眼楊國忠府邸的方向,臉色陰沉。

路了了眼前浮現出王準的音容笑貌,心裏一酸,說不出話來。

「王一家,死得如此憋屈,我總要為他做些什麼才行。不然地府里,我無顏與他相見。《賜王自盡詔》中所言王之罪,林林總總。不過有一條,我是不想讓他背負在身上的。

天寶四年,聖人下敕免除百姓當年租庸調,但凡戰死的將士,都將免除。那陳希列污衊王,為了斂財,對於戰死的將士,依舊按戶籍徵收。

你想想看,將士戰死隱瞞不報的又是何人。收上來的那區區租庸,恐怕還不夠聖人一月的花銷。王斂財,是靠這些能斂起來的么。」

李林甫平靜的臉上,浮現出憤然之色。

「師叔!弟子帶回來的東西,終於能派上用場了么?」路了了心思微轉,有些激動。

「鮮於仲通如此無能之人,怎配坐上京兆伊的位置。楊國忠將他扶上這個位置,是想多一條聽話的狗而已。這條狗沒咬人之前,還是將他打殺了吧。」

李林甫神色淡然,彷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戰死南詔大將王天運的血書,就堂而皇之的張貼在宰相府的高牆上。旁邊數張白布上,數千軍士的血字血指印,已經變得有些烏黑。但看在人的眼裏,它依舊是那樣的刺眼。

前來宰相府處理朝政的文武百官,看着這些血書議論紛紛。在路了了鼓動所有勢力的宣傳下,滿城百姓幾乎盡知此事,紛紛前來觀看。一日之內,滿城嘩然。

京兆伊位置上還沒能坐幾天的鮮於仲通,被收監關押,由楊國忠暫代京兆伊一職。

「我丐幫弟子,打狗萬條,卻終不如這次來得解氣。」路了了的小型慶功宴上,出了大力的郭岩,顯得很是興奮。

「打狗不死,反遭其害。這條狗身後的主人是誰你又不是不清楚,你還是封住嘴,少宣揚此事,免得到時候禍及自身。」路了了十分鄭重的瞪了郭岩一眼。

「不提不提,不過跟着路大哥做事就是痛快,想不到我一位乞丐頭子,也能參與國家大事。這樣的日子,才他娘的有意思。」

郭岩連連點頭,眉飛色舞。

次日,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離三歲大搖大擺堂而皇之,前來拜訪,讓路了了完全摸不著頭腦。將離三歲請進書房,路了了十分小心的問道:「離伯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離三歲搖搖頭:「我今日前來,是為了一點私事。你放心,沒人能察覺到老夫的行跡。」

路了了有些茫然的看着離三歲,私事?這老傢伙找自己會有什麼私事。

「我年級大了,想收一位衣缽傳人,那位斷了手腕的傢伙,對你最為忠心耿耿,我看倒是不錯,想來和你說上一聲。」

離三歲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來意。

路了了已經習慣了周六子在身邊,有些不舍。

「離伯看中他,倒是他的福氣,只是離伯你準備傳授給他些什麼呢?」

「這是我們師徒的秘密,你就不要多問了。」離三歲很不客氣的擺擺手。

「那也要周六子同意才行啊!」路了了小聲嘀咕起來。

「他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這位弟子,老夫收定了。」離三歲也不管路了了什麼反應,直接找向了門外的周六子。

將周六子拉倒僻靜之處,兩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周六子轉頭跟路了了打了個招呼,居然就跟離三歲走了,這讓路了了很是鬱悶了幾天。

人們的義憤之情,總是不能持久,很快就湮滅在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中。

一天夜裏,離三歲又出現在路了了的書房。不過這一次,他卻沒有帶路了了離開。

「師叔的近況如何?」路了了關切的問了起來。

「老爺目前的情況很是不好,一是

身體變得越來越差,全靠一股精神在支撐著。二是朝中四面皆敵,處境很是艱難。那楊國忠一口咬定老爺與王,阿布思私交深厚,與兩人的謀反,脫不了干係。現在那陳希列與哥舒翰都跳了出來,為此事作證。不過,他們依舊對老爺無可奈何。」

離三歲眉頭皺起,顯然很是擔憂。

「離伯這次前來,又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路了了心裏也十分擔心,卻又無能無力,於是問起了離三歲的來意。

「現在聲討鮮於仲通的呼聲沒那麼猛烈了,在楊國忠的力保之下,鮮於仲通被免職離京,發還原籍。老爺說過,這條狗需要打殺了,自然不能讓他平平安安的離去。這次的事情,老爺讓你親自指揮,說是對你心性的考驗。」

離三歲說完,目光定定的看着路了了。

此番前去,免不了會有屠殺婦孺之事,這讓路了了很是糾結。難怪,師叔說是對自己心性的考驗。內心掙扎了好一陣,路了了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鮮於仲通很是謹慎,知道秦嶺山路難行,很是危險。一家人選擇從鳳州坐船,順流而下。不過,這卻瞞不住路了了的查探。

嘉陵江入蜀的流段,兩岸峭壁林立,方圓數里,了無人跡。

一處水流較緩的江灣之處,路了了隱身在江邊的巨石後面,沉默不言。

「少爺!你還是這麼心軟。你打算讓人戳穿鮮於仲通一家的坐船,讓他們全部淹死江中。你自己倒是眼不見為凈,但那些人在水中掙扎淹死,還不如一劍殺死來得痛快,你這哪裏又是什麼仁慈了。」

一身暗衛打扮的周六子,在路了了身邊嘟噥著。

路了了狠狠的瞪了周六子一眼,沒有說話。真讓他向那些婦孺揮向刀劍,路了了實在做不出來。

鮮於仲通的坐船,順江而下,經過一段狹窄的江段時。兩岸火箭強弩齊發,紛紛射向江中的大船。

不一會兒,大船燃起熊熊的烈火。船上凄厲的哭喊聲四起,不斷有人影跳入江中跳命。

無情的弩箭,向江中沉浮的身影射去,中箭之人掙扎幾下,就無力的沉入濤濤江水之中,再也沒有冒頭。

「看來不需要我們動手了,聖人陛下出動了飛龍禁軍,已經在上游不遠處,將鮮於仲通一家的坐船擊沉,幾乎再無活口。」離三歲出現在路了了面前,一臉的遺憾。

路了了鬆了一口氣,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鮮於仲通讓那位心眼狹窄的聖人丟了面子,楊國忠想保也保不住的。也好,不用再髒了我等的手。」

「路大人!兄弟們在下游抓住了一個活口,你看怎麼處理?」

一位暗衛走上前來,向路了了請示。

「走,過去看看。」路了了跟隨這位暗衛,見到了那位命大逃生的活口。

「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已經是一個廢人,翻不起什麼風浪,你們就饒了我這條狗命吧!」鮮於渾身濕透,不停的向身邊的暗衛磕頭。

「呵呵!原來你自己清楚,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條狗么。」路了了一看見鮮於,頓時怒火中燒。

「路了了!原來是你啊。我是一條狗,這天下之人,誰又不是聖人陛下的狗呢。你現在,不也是再給人當狗么。」

鮮於臉色凄然,不屑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你錯了,我從來都把自己當人,而你,卻自己把自己當成了狗。就是狗,也做不了你那麼多惡事。」路了了鄙夷的盯着鮮於。

秋水一揮,鮮於人頭落地。

路了了特地讓鮮於的鮮血沾染了自己一身,心裏默默念道:「烏雅姐姐、香草!你們身上的恥辱,現在可以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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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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