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變

第1章 驚變

是夜,月黑風高夜,宜殺人。

上官逸虛弱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蜷縮在一輛快速行駛的馬車裡,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略微掃視了一下,閉上了眼睛,這些裝飾固然不是極盡奢華,但也顯然不是平常的商家能有的,從馬蹄聲來說,急匆匆的趕路,而且有數量不少的護衛跟隨保護,想來不是自己生命垂危,就是有人在追。不過現在頭疼欲裂,身體又是這種情況,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左右不過再死一次罷了。

再死一次?上官逸又猛地睜開眼睛,是啊,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什麼又會在這裡醒過來,穿越了?眨了眨眼睛,上官逸果斷的又閉上了眼睛,管不了這麼多了,先睡覺吧,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麼,現在不休息一會兒,自己就要先玩完了,這麼多護衛在旁邊都頂不住的話,再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頭疼到放棄思考的鹹魚也沒什麼用。

可惜,這一覺,上官逸並沒有睡的很好,他彷彿做了一個詭異的雙重夢境,夢中他不是主角,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事情一點點發展,無能為力。

第一重夢境好像是有人攔住了馬車,一個很陰冷的聲音說:「可以請你們都死在這裡嗎?放箭!」

然後就是,利箭破空之聲,穿透血肉的聲音,射在馬車上卻被擋下來的金鐵碰撞的聲音,混雜著一個老者悲涼的聲音:「保護世子,和他們拼了!」沒人應答他,只有視死如歸的拼殺,窮途末路,唯有置之死地,才有一線生機。

「呵呵,久聞鎮國公府邸的護衛精良,而且悍不畏死,是上好的看門狗呢,可惜了。」那個陰冷的聲音讚歎道,只是他的聲音帶著嘲諷,他的姿態高高在上,他穩坐釣魚台,看著手下和敵人一個個倒下,等著收穫勝利的果實,哪有一絲憐憫的意思。

「樹倒猢猻散,再精良有什麼用呢,註定今天鎮國公府絕後,再無後顧之憂啊,下官提前恭祝大人了。」另一個聲音吹捧著,一樣的讓人感到厭惡。

兩人的交談並未刻意收斂聲音,甚至是刻意說給那些護衛聽的,以話誅心,讓他們失了分寸,老者氣的渾身發抖,連聲怒罵:「畜牲,畜牲啊,當初老爺在的時候,你曹德,吳慶給老爺提鞋都不配,老爺卻一視同仁,從未苛待過你們,現在,現在…」

「可是,上官仁死了,現在輪到上官逸,哦,不對,上官逸可能也已經死了呢,你跟著上官仁走南闖北半輩子,聽說過九毒之九閻王帖嗎?子時到了哦~」曹德陰冷的聲音繼續潑著涼水。

「你這老東西還真敢說,他上官仁對我們幾個動不動就是打罵,升遷機遇也沒見他惦記著我們幾個,要是不想想辦法,呵呵,這輩子都別想出頭。可惜他上官仁確實是個人才,死也死的讓皇上找不出毛病來一口氣除掉鎮國公府,還有那個老不死的狐狸上官明,真想看看他知道府中絕後的表情,哈哈哈哈。」吳慶忍不住破口大罵,罵著罵著又忍不住得意的笑起來。

交戰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來,一方面大概是因為護衛死的差不多了,僅余的幾個也負傷不輕,堪堪護衛住老者,另一方面也是曹德,吳慶勝券在握了的原因吧,畢竟昔日老者跟著上官仁的時候,高高在上,如今落於塵埃,自是想好好奚落一番的。至於問一些隱秘的事情,吳慶也不是沒想過,只可惜上官仁向來眼光毒辣,手段也夠高明,現場可能知道一些秘密的只有那個老者一人罷了,老者卻不可能告訴別人。吳慶一邊換著花樣的嘲諷著老者,將這些年他受的氣盡數發泄出來,一邊不無可惜的想著,要是能從這老東西嘴裡套出什麼驚天的大秘密來,可是又一樁大功勞啊,說不定就能藉此再上一步,和他曹德平起平坐,甚至將他也踩在腳下。吳慶想到這裡,瞥了一眼曹德,這個一起共謀過許多事的老夥計還是一貫的陰沉毒辣,讓人看不透,就像一條讓人不寒而慄的毒蛇一樣,不管是上官仁還是那位,都想用卻又不敢太重用他。

曹德依舊騎在馬上,靜靜的看著吳慶對老者冷嘲熱諷,看著老者從氣的渾身發抖,到冷靜下來,一言不發,似乎是認命了。曹德眼睛微微閃爍了一下,是啊,不認命怎麼行呢,即便是你也想不到怎麼逆轉了吧,上官逸中了閻王貼,可是某些人還是不放心,讓我們來劫殺,你老了,再也不復當年勇了,殺不出重圍也想不到破敵的巧計,只能認命。曹德嘆了口氣,這對於他來說是相當難得的事情了,揮了揮手,示意下屬送他們上路。

又是一番打鬥,下屬把老者之外的人都殺掉,然後把老者帶到了曹德面前,曹德下了馬,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似乎想送老者一程,吳慶連忙阻攔道:「大人給下官一個薄面,留這老東西一命,我好回去交差呀。」曹德頭也不回的說:「能不能從他嘴裡問出東西,這個答案,你知道,我知道,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帶不帶回去都沒兩樣,就讓他死在這裡吧,算是給他一個體面,也算是你給我一個薄面。」

吳慶咬咬牙,不在多說什麼了,只是他站在曹德背後,自是看不到曹德的神情是怎樣的。但是老者看到了,清清楚楚,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卻又什麼都沒有說,閉上眼睛遮去那重現的一點希望。

曹德等了一會兒,見老者和吳慶都沒有開口說什麼的意思,乾脆利落的用匕首帶走了老者的性命,然後取出一塊帕子擦拭著匕首。這一幕讓吳慶暗暗腹誹,這匕首可是寒煙啊,江湖神兵榜上的東西,殺人又怎麼可能會沾血,偏你曹德每次用了都得擦好久,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意義。吳慶等了一會兒,見曹德還在擦他的匕首,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想停下來似的,吳慶有點忍不住的說:「大人,您看這事情辦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去確認一下上官逸的情況,咱們也好快點回去稟報啊,上面的人還等著咱們的消息呢。」

曹德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吳慶敢怒卻不敢表現出來,畢竟這次行動說白了,本來沒他的事情,上面讓曹德一個人負責的,但是自己暗暗站了隊,這種事顯然不能錯過,厚著臉皮跟過來看看情況,但是主事人顯然不可能變成他吳慶,曹德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事情辦成了就好,惹他不開心了,彙報的時候稍微加點辭藻,就夠他吳慶喝一壺了。

又過了大概一刻鐘,曹德微微抬頭看了看天,似乎估量了一下時間,雖然一片漆黑的樣子,吳慶也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曹德收起了匕首,走向馬車,打開門看了一會兒,在吳慶快要靠過來看的時候,關上門說:「中了閻王貼,子時已過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吳慶有心想去打開車門看一眼,但是餘光掃見曹德神色微變,剛想開口問什麼,就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轉頭看過去,不由大驚,一群蒙面土匪騎著馬往這邊沖著,雖然吳慶真的很希望他們是路過,可惜他們手中緊握的刀劍已經告訴了吳慶答案。吳慶腿抖了抖,有點驚慌失措的說:「趕緊上馬,快點離開這裡!」

一旁的曹德自是眼見不妙就上了馬,這些下屬都是跟著他的死忠,談不上是身經百戰的精英,但經驗豐富是肯定的,第一時間就做好了準備,迎敵還是撤退,只憑曹德一句話。

曹德似是猶豫了一下,抬抬下巴,立時有一個人策馬往前走了幾步,大聲喊道:「前面的人停下,朝廷辦事,休得打擾!」

為首的盜匪頭子哈哈大笑著:「朝廷?你爺爺我今天要殺的就是你們朝廷的人,吳大人別怕,殿下知道了今晚上的行動,讓我等來布下天羅地網,當一回黃雀,不就是區區曹德嘛,殺了他,過段時間您就能上位了,那句話是什麼來著?苟富貴,勿相忘啊,哈哈哈。」

盜匪頭子這段話一出,曹德吳慶這邊的人大半都變了臉色,不過和別人不同,吳慶是大喜,雖然他也很懵逼,但是提到殿下,他就懂了,殿下果然深藏不露,我看你曹德這下還能不能活著回去稟報,到時候,哼哼,回稟的時候稍微修飾一下,功勞都是我的,再誣告一手曹德勾結盜匪想殺我,苦肉計,說不定能跳級提拔呢。一邊想著未來的美麗藍圖,吳慶一邊揮手示意他帶來的幾個護衛保護著他,往邊上退去。

可惜,正如他所認知的那樣,曹德是一條陰沉毒辣的毒蛇,一出手則必斃敵,只聽曹德說了一句:「先殺了吳慶,不能讓他得逞,讓這種小人操縱朝廷後患無窮,為皇上分憂解難!」然後率先拔出來劍,殺向吳慶一邊,他的死忠自是二話不說,以命換命的打法,要麼隨著他殺過去,要麼護衛住他們後方,場面極度混亂。

吳慶有些慌張的策馬逃跑,曹德的武力遠勝於他,此時又拚死一搏,正面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不如就讓屬下拖延一下,讓那些盜匪解決他。

可惜他到死也沒有等到有人救他,被曹德斬下頭顱,白馬飛雪,自然不是吳慶普通的寶馬能比的,只不過曹德也受了一些傷就是了,畢竟在敵方護衛下斬敵將於馬下的事情他不是沒做過,但是這次他必須一舉斃敵,越拖越不利。

盜匪頭子見此大怒:「吳大人被曹德這賊子殺了,這不是斷我們財路嗎?殺了他,都給我上,殺了他,傳信號給前面的兄弟,別讓他跑了。」

曹德輕蔑的笑了笑,說道:「兄弟們撤退吧,不管前面有多少埋伏,隨我殺過去,了不起就是一死罷了,反正叛徒已經殺了,來生再做兄弟!」

他的下屬自是熱血沸騰的隨著他殺出去,盜匪頭子自己也不追,就只讓手下的人去追殺他們,自己和一個看著儒雅的中年文士談著什麼:「這曹德,倒還真有點東西,也難怪他能爬到現在的位置。」

中年文士搖搖頭,說道:「不止,且看著吧,這個人沒這麼簡單。」

盜匪頭子點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那咱們現在做什麼?要給他們收屍嗎?」

中年文士接著搖頭:「不,你不能怎麼做,放火燒了吧,火燒旺點。」後面這句話卻是對他左後方的一個手下說的,那手下雖然是個啞巴,但是卻是他的左膀右臂。

啞巴手下點點頭,帶了一堆人開始放火燒屍,他們是專業的。

盜匪頭子有點不愉的喝罵道:「司馬青,我敬你是讀書人,也確實比我們聰明一些,你看看你現在做的這件事,是人能做出來的嗎?你還有一點你們所謂的禮義廉恥嗎?這些護衛可都是長安戰史的老兵,這中原之土,是他們拿命保下來的,還有那老頭,鄭恭鄭前輩,戎馬一生為百姓,死之後連個墳頭都不能有嗎?被你一把火燒了,骨灰撒的到處都是,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你就不怕半夜他們回來找你!」

司馬青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閉嘴就行了。」

盜匪頭子更氣了,但是沒法子,走之前二頭領讓他聽司馬青的,索性不去多想,轉身去看馬車裡面的人,雖然知道應該已經死了,可還是懷有一點不切實際的希望。打開車門,盜匪頭子仔細看了一圈,神情凝重了起來,伸手奪過一個火把鑽進馬車,仔仔細細的找了許久也沒什麼發現,跳出馬車,對司馬青說:「不見了,上官逸不見了。」

司馬青點點頭,似乎並不意外,只是繼續吩咐手下處理著現場。他這副樣子反而更加激起了盜匪頭子的好奇心,對此,司馬青淡淡的說:「以你的腦子想不明白的,之前收到那封信我就有預感,這次行動我們只是來走走過場,當把刀就好了,多的你也別問,問就是我也不知道。」

另一邊,一個侍衛把上官逸扔在了一座破廟裡面,轉身回去找他們小姐彙報去了,至於這個人的死活,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可憐的上官逸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從舒適的馬車淪為了露宿野外的待遇,他依舊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做著第二重夢境。

第二重夢境是一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的生活經歷,家世顯赫,又是獨子,自是被捧到天上的待遇。只可惜,一朝驚變,父親為了保家衛國而死,母親抑鬱而終,爺爺散盡門生,只為求生,滿朝文武或明哲保身,再不登門,或狠狠的落井下石,藉此飛黃騰達。孩子卻懵懂無知,就這樣慢慢長大到八歲,可惜上官一門雖歷代單傳,可每一代都是英傑,上官逸天生神力的事情無意間傳出去之後,爺爺上官明就知道要壞事了,找了個合適的理由讓鄭恭帶著護衛護送上官逸去投奔大光明寺主持,可惜路上就出事了。閻王帖出,子時請上黃泉路,可那些人還是不放心,硬是讓三品實權武將曹德帶兵劫殺。

可笑這天下之大,竟是容不下一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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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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