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科技黑箱
「噗！」
原本嚴肅甚至帶著幾分詰問的對話瞬間變了味兒，熵魔回答的一本正經，卻讓羅傑頓時噴了飯，要是不是圓球一般的熵魔順著話頭繼續往下解釋，羅傑就要呔的怪叫一聲，喊出『閣下莫不是特地來消遣洒家』的台詞了。
「雖然有種族記憶解釋我的存在與意義，但是那次蘇醒確實是我第一次有了明確的自我意識，那時的我剛從沉睡中醒來，同族留下的種族記憶告訴我。世界經歷了一場恐怖的浩劫，時空正在概念的廢墟上構築重生。
本能驅使我構築了這個空間泡來狩獵生物，但是蘇醒的我隨即意識到了這個世界已經大不相同，我的空間泡浸在毫無意義的信息漲落當中，而非宇宙空間。
至於空間泡內部跟我之前同你說的那樣，名為晶族的種族在這裡建立了一處基地，他們的人似乎非常了解我們熵魔，不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祖輩曾經見過我的同族因而留下的記錄還是在我的空間泡內進行研究發現的。
總而言之，晶族的人知曉高維的我的存在，並且沒有懼怕我的存在，我們熵魔沒有社會，自然也沒有商業的概念，不過晶族人，怎麼說呢，即便是我看來，也精明的有些過了頭了。」
能不精明嗎？都把生意做到了你這種生物身上了，可以說是要錢不要命的典型了......
想到這，羅傑便不由得腹誹：「小氣的大姐頭，對於晶族相關的情報守口如瓶，把它告訴我又不會讓你掉毛.......」
黑色圓球的表面在不斷地旋轉，光滑的鏡面映著羅傑的大臉，倒是有幾分哈哈鏡的效果，在羅傑沖著自己的倒影擠眉弄眼的同時，熵魔依舊在勤勤懇懇地講述著：「蘇醒的我十分飢餓，依照本能想要吞噬落入空間泡的獵物，也就是那處晶族人的基地，正當我引導空間產生變化的時候，他們通過那種莫名的精神力量與我的意識產生了直連，我記憶下了這種方式，並用在了你們身上。」
「這麼說你還算是個天才嘍。」
本著氣死人不償命的原則，羅傑抱著膀子譏諷著，沒想到熵魔回答的很認真：「按照現有數據來說，確實如此。」
熵魔似乎並非有意的開玩笑，只是在就事論事的闡述著經過，這同時也讓羅傑懷疑這個種族是不是都是一根筋兒，理解不了所謂的『言外之意』。
既然如此，跟一根木頭自然沒什麼好生氣的，通過簡短的對話，羅傑自認為已經摸清了熵魔的路數，聳聳肩示意它可以繼續。
「陌生的意志讓我當時停下了『進食』，晶族的人借著機會告訴我，說我構築的空間泡攫取了他們位面的一部分時空與質量，不過他們並不打算追究責任，只是想同我做個交易。」
「他們告知我，世界已經發生了劇變，星際旅人已經不復存在，不光如此，宇宙自然的熵增已經停止，作為熵魔，我本身的存在都會受到威脅，而他們則可以保證我在這個時代可以得到足夠的食物。」
「我最終與他們達成了交易，他們可以取走我一部分的信息片段，他們則是將這個培養盒交給了我。」
「信息片段是什麼？」
知道熵魔對於那場劇變一無所知，羅傑便問出了另外的問題。
「我也不清楚那算是什麼.......非要類比的話，那相當於你們的腦子？」
我去，這麼說現在你是沒腦子的？那這麼看來閣下還真是身殘志堅呀，這麼一想，羅傑頓時驚為天人。
難得從表情上看出來羅傑的震驚，熵魔瓮聲瓮氣的補充道：「神使不必太過驚訝，跟你們這樣的實體生物不同，我們實際上可以算是一種『波生物』，只要大部分的『波』保存下來，我們損失的部分都可以再生。」
明白信息片段是什麼之後，縱使熵魔錶示自己可以再生，羅傑依舊可以斷定熵魔被那些子奸商給坑了，按照阿布的說法，這種培養盒的科技水平可以算得上老古董級別的了，就這樣賣廢品都嫌重的物件就騙了一個高維生物？不過既然受害者本人毫無自覺，羅傑也就沒有多嘴。
話又說回來，要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哪怕是高維生物的存在，自己理解起來都費勁兒，晶族的人又要拿它的信息片段來幹什麼？
疑問一點點堆積匯聚，壓得羅傑喘不上氣，未知的恐懼總有一天會結成一張大網，將落入囹圄的傢伙裹得的嚴嚴實實，只得等待狩獵者來享用美餐。
羅傑打著哆嗦的回過神來，面前熵魔的講述已經接近尾聲：「......人類在培養盒當中繁衍生息，水晶核心的調控各個培養空間，『清潔者』也就是機械巨龍軍團監控文明的科技紅線以及信仰萌芽，他們同時也是能夠創造最大熵增收益的食物。
一旦發現這樣的苗頭，機械巨龍就將他們掠到水晶核心的空間，再通過培養罐傳送過來。
「為什麼培養箱中不能有信仰？科技紅線又是什麼？」
跟一聽就像個反派的名字不同，熵魔意外的好說話，或許是因為羅傑神使的身份，總之它很老實的解釋道：「智慧生物特別是人類是一種很奇特的種族，一次技術爆炸就有可能造成短時間內不可預測的技術突破，那或許會讓他們察覺到培養盒的事實，另外同樣的道理，任何信仰必然有神明與之對應，便是土著神明亦會庇護信仰祂的族群，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這些都是晶族人離開時交代我的注意事項。」熵魔又補充道。
回憶起之前琳達一使用聖光機械巨龍就炸毛的情況，羅傑總算了解了原委，倒是沒想到被自己棄之如履的宗教還有這方面的價值。
「總之，晶族的人詢問了我的要求之後推薦了這種培養盒，這讓我捕獵變得輕鬆，他們向培養盒中投放了最初的生物『幼苗』，並設置好參數就將它設置在空間泡當中，讓我每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收穫，就從培養盒正面的插槽那裡。
確實如晶族的人保證的那樣，我不必再為捕食發愁，最好的年頭，蘊含著食材的晶石堆滿了這裡，繞著培養盒形成了璀璨的星環，雖然我從未真正意義的捕食過，不過那確實讓我產生了名為喜悅的情緒。」
像是數九臘月被人用冰水從頭澆了下去，羅傑遍體生寒，熵魔的話就像是一個老農在田埂村頭和路人吹噓著往年豐收時節莊稼的豐腴，而在他看來，那是數不清的裝滿了白花花的屍體的培養罐，機械咬齒咔嚓一口便將昏迷中的生靈的腦袋咬下來，光芒一閃帶著血水的腦子就傳送出來供給熵魔食用，徒留下一朵朵血花在培養罐里綻放，羅傑實在不忍想象這幅場景。
「那麼你為何又要通過祈求神明來拯救這個培養盒的食物，你已經以他們為食那麼久，我並不覺得你會有什麼心理負擔，弱肉強食，天經地義，對吧？」羅傑冷冷地說著，「還是說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幡然悔悟了？」
羅傑自然還是話裡帶刺，類比到自己身上，你還會記得自己吃了多少片麵包嗎？又或者會對小麥懷抱歉意？因此羅傑並不認為熵魔會突然痛改前非，轉而關心起那些人類的生死。
「弱肉強食.......」
熵魔重複了一遍，最終還是放棄了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雖然我並不理解你的意思，但是就像我前面所說的，這個機器壞掉了，並且沒有售後。」
「晶族的人欺騙了我，我直到幾個世紀之前才意識到這一點，隨著世代的更迭，培養盒中的人類越發原始愚笨，能夠給我提供的食物越發稀少。」
「我曾經嘗試開大培養盒的功率，更多的人腦被送到這裡，可是它們並不能讓我填飽肚子——這些生靈的意志沒有思想，沒有獨立的意識，縱使精神世界一片混沌，除了讓我越發飢餓之外毫無價值。」
「加之外界的熵增已然停止，我的消散已經成為必然。」
「那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直到某一天我意識到，放任人類這個種族本身或許會創造更大尺度的熵增，那或許是另外一種程度上的生存，因此我做了嘗試，試圖突破培養盒的科技紅線引導人類文明進步，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是水晶核心的宕機，機械巨龍失控，培養盒一遍又一遍的自檢試圖維持原本的狩獵，這與我的意志相悖，我勉強的停止了大部分的機械巨龍的活動，但是礙於科技黑箱，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事情終於搞清楚了......
「在自己已經必然消散的情況下，選擇另外一種意義上的種群延續嗎.......還真是的是生物的本能呢。」
「不過這些都不是理由，你還在隱瞞什麼？」羅傑猛然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熵魔。
嘗試將自己帶入到熵魔的位置上，羅傑隱隱察覺到這些都並非熵魔作為的根本理由，有某種不可避免的緣由一直在驅使著它，最終讓它放棄了自身的存在，轉而寄望於另外的方式延續種群。
「我感到了生活的無趣。」熵魔有些迷茫的說，這是羅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它的話語當中聽出了明確的情緒。
「雖然我被囚禁在自己創造的空間泡里，但是宇宙的熵增與我息息相關，因此我可以察覺到世界一片死寂，在這裡沒有熵值增減，我的存在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