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傾城婦人淚.生死之間

第五章 傾城婦人淚.生死之間

百里與歸獨領一方將士,又是恩澤天下之福星,繼承大統也只是時間問題。

更何況,帝王心裡住著的本就不是京昭大好的江山,而是一個名為虞泠兒的女人。

他縱容百里與歸,縱容他同泠兒唯一的骨肉,但這並不代表百里瀾會看著百里與歸將皇位拱手讓給百里奚。

想到此處,百里瀾疲倦的眼裡赫然多了狠厲,但目光觸及百里與歸時,那狠厲悉數化為寵溺。

因為,他能從百里與歸身上,看見他心愛之人的影子,百里與歸一瞥一笑都與記憶里的笑靨重合,一舉一動都猶如虞泠兒在世。

「二妹,朕聽說你剛到淮國國境,怎麼偏偏選在這時候回來?」

百里瀾雖正值盛年,發間卻已有幾綹華髮,龍袍加身威嚴盡顯。

與百里與歸幾分相似的面容上,疲憊厭倦皆有,卻獨獨不見一個上位者該有的氣勢。

只有在她面前,他能放下身為帝王的一切。

「既然陛下的消息如此靈通,皇兄被奸人設計之事,也不需要臣多提。

皇兄在瑤都遇到難處,作為胞妹,臣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好生生的右相卻被百里與歸說成了奸人,百里瀾的臉色卻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靜靜聽著百里與歸說完。

「二妹生辰快到了,的確該回來了,這次生辰朕替你操辦可好?」

百里瀾自始至終沒有提起一別兩年,他說了她外出遊歷,說了她確實該歸來,心中隱隱卻始終擔憂她再次出走。

若一走又是一年兩載,她回來就已再難尋如意郎君。

此事,他需儘快著手去辦。

百里與歸嘴角銜了一抹嘲弄,她從十一歲起,生辰意味著死亡。可眼前的帝王不知情,所有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十一歲生辰那日經歷了些什麼,不知道那日青絡為她而死,死在她眼前。

「陛下日理萬機,臣的生辰臣自會操辦,就不勞陛下操心了。

若陛下無要事相商,臣就不耽誤陛下改奏章了。」

百里與歸的視線緩緩落在帝王的書案上,似小山堆的奏章靜靜躺在那裡,像待人寵幸的妃嬪。

而這一番話自是犀利,堵的百里瀾啞口無言,原本打算噓寒問暖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也是也是,二妹忙朕就不擾你了,既然回來了,就回你的公主府看看吧,畢竟離了兩年,終歸還是會戀家的。」

百里瀾擺手之後,又拿起剛剛放下的硃批筆,蘸著硃砂,就著搖曳昏黃的燭火批改奏章。

許澤換好衣服來時,剛好看見百里與歸離開,連忙彎下身子恭送她。

微微抬頭,他看見百里與歸身後,帝王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猜百里與歸又提了沭陽宮那位。

許澤心中不敢懈怠,急忙忙的走上前伺候在帝王左右,屏息凝神,生怕帝王突然發怒,牽連了整個宮裡的奴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人命在帝王眼裡,何其渺小。

他又何其渺小。

出了御書房,百里與歸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放鬆之後,有種說不上的疲倦。

這種對峙,她想,作為一個女兒,她還是弱勢的那方。她要繃緊心弦才能做出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而那樣的人,又怎麼會是她呢。

御書房外邊站著整整兩排宮人,有的持燈,有的持傘,還有些端著帝王御賜的綾羅綢緞,金簪玉器。帝王每次都會命人備下這些東西,久而久之,已成為慣例。

雨勢轉小,很快停了,百里與歸收起了紅紙傘,垂手拿著,拖著濕透的裙擺,在皇宮中穿梭,既是陌生,又對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有種談不上的眷戀。

或許,是因為那早早過世的母后的緣故。想起溫和慈祥的母后,她心中冷硬的地方塌陷了一角。

前後兩排宮人分別在前掌燈引路和跟在百里與歸身後,其餘過往宮人見著如此陣仗,皆是靠邊戰戰兢兢行禮。

待百里與歸走近,行禮的宮人才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清來人,原是久未歸來的百里殿下。

雖然百里與歸兩年不曾回來,不知所蹤。但百里與歸在軍中鐵腕手段早就遠播帝都,與她的外表不符,瑤都多數人聽到百里與歸的名號,除了敬仰,有的就只是敬畏。

所以這些宮人只能在百里與歸迫人的氣勢下,甘做螻蟻。

百里與歸沒有端著皇宮裡那套俗禮,在燈火隱隱約約的的照亮下,在長道上向宮外走去。

雪白的狐裘在黑夜中極其醒目,宛若幽靈,繞是如此,百里與歸卻未聽到一點雜響,許是宮女們機靈,也許是管束宮女的人機靈。

百里與歸心有所念,索性止了腳步,揚起頭望著如墨染了的天。

那天色,真美。

她在心中默默贊道。

兩排宮人不管是端著御賜物品的,還是提著四角綴著流蘇的白玉燈籠,也都通通隨百里與歸停了下來。

百里與歸只稍稍停留了一會兒,就邁開步伐。

因為她知,此刻的寧靜,只是隱藏了諸多白日看得見的東西罷了,她要的寧靜,是四土臣服,八荒跪拜,是一人為帝掌控天下的寧靜。

百里與歸到了宮門,遣退了掌燈的宮人,也將帝王準備的車攆晾在一旁,只騎了來時騎的馬兒,就連御賜的東西也沒有要帶走的意思。

她一夾馬肚,離開了這座威嚴壯觀的皇宮,這個似家非家的地方。

百里與歸胯下的馬兒是京洪渲的戰馬所生,自小就到了百里與歸身邊,悉心照料,跟隨多年,極通人性,只是性子烈。

馬兒可能窺曉了百里與歸想要躲著雁大總管的心思,離了皇宮后,走的很慢自得悠閑。

正是萬家燈火闌珊時,街上已無路人。

而夜市在瑤都的另一邊,百里與歸走的道也自然冷清。

夜晚的風微涼,鑽進衣服里便是一股寒氣,冷的直讓人打顫。

百里與歸只繫緊了狐裘,避免騎馬時落下,兩條月白的布帶系了個花結。

兩隻柔夷露在寒冷的空氣中,卻未僵硬,百里與歸的墨發隨風揚起,背依舊打的筆直,毫無瑟縮之意,因百里與歸有內力傍身,所以是真的不畏寒。

許是下了雨的原因,夜裡沒有星月,百里與歸就就著沿途燈火走著,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清這小道的樣子,看清可以絆倒她的石頭。

她天生本就是孤零零的,從出生到現在,能陪著她的人少之又少。

註定一個人,註定孤終生。

若是暗處的兩人知道百里與歸在想這些,一定會咬牙切齒道:敢情這麼冷的天,您老人家就為了感懷這世間冷暖……

可她也不全是感懷世間冷暖,她是在想離她而去的人。

離她而去,再也回不來的人。

比如,青絡。

再比如,雲淺。

……

等到公主府時,已是夜半時分。

馬蹄聲驚醒了門前昏昏欲睡的守夜侍衛,四個侍衛見兩年未曾回來的主子回來了,欣喜之餘,不免有因為打瞌睡而生出的羞恥。

「參見殿下。」

四名侍衛齊齊下跪,將手中長槍杵在地上,聲響有些大,可府中依然沒有什麼動靜。

「多加些衣服,冬夜裡涼。」

百里與歸臉色微微發寒,見幾個大老爺們嘴唇凍得發紫,又不面生,多半是鐵騎軍里的人,於是出聲囑咐。

但語間,半點溫度沒有。

「多謝殿下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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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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