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帝（三）

百里瀾雖然恢復了意識，卻仍闔著眼，他幾乎用盡了氣力，卻怎麼都睜不開，只有眼淚順著眼角划落。

他在後悔，非常後悔。

可惜，為時晚矣。因為，他愛的那個人，早已不在人世間。

「百里瀾，我恨你，甚至有些時候，恨不得你去死，但我發現，讓你最痛苦的法子，不就是讓你繼續活著么。」

「所以，我才讓你活著。」

百里與歸不為所動的凝視著無聲落淚的百里瀾，她知道百里瀾聽得見，這般瘋狂的話，她早在擲出那塊刻有她與歸二字的玉佩時就想要說出口的。

只不過那時，她忍住了。

因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她應該永遠封存在心底的。

可……

現在的百里與歸早已因為救不了百里瀾而失了理智……

事到如今，她也不在乎什麼方寸不方寸的了，她只想一股腦兒的，把積壓在心底的情感都宣洩出來。

無論是愛還是恨，淋漓酣暢過後，它就只是一場夢。

百里瀾平放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見的動了動，旋即，他緩緩的睜開眼，在百里與歸還未來得及欣喜的情況下。

百里瀾極其困難的發聲喚道，「二…妹……」

隨著他張嘴，鮮紅的血涌了出來。

百里與歸也沒料到百里瀾會醒來，百香，何其毒也。中毒者執念越深，越是醒不過來。

百里瀾……

他的執念，恐怕深的，連百香都奈何不了了。

他用他的命為代價，解了百香……這是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

他沒有選擇忘記任何人。

百里與歸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即使她醫術不差，心性極穩，此刻亦是，方寸大亂……

與此同時，百里奚已帶著雲若從沭陽宮殺了出來，趕到了大殿之外。

百里奚見眾臣皆伏地跪在殿外，捏著劍柄的手又緊了緊。

難道鳳悅已經隻手遮天到這種程度了么？

難道就連與歸她也……奈何不了鳳悅么？

百里奚很快摒棄掉心中重重雜緒，拖著劍，他就這麼一步一步，旁若無人的踏上大殿前的台階，劍尖劃過地面，似有零星火花，聲音刺耳。

雲若則毫無情緒波動的跟在百里奚身後，是為護他周全。

他們都不知，如今殿中情形如何，自然不可以掉以輕心。

伏地的眾臣聽見聲響抬頭，入眼的，便是他們已殘了數年的廢太子，迎風而立，站在他們面前的場景。

這是一幅令他們終身難忘的場景。

百里奚一襲黑衣獵獵，這一刻，似有千鈞之勢從他身上迸發，即刻起，天崩地裂……他和百里與歸一樣，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與戰慄。

他像是天生帝王，終生都要俯瞰這人世間。

此刻沒有人敢出聲，他們怕驚擾了百里奚，也怕從夢中醒來。

百里奚被眾臣注視，仍不急不緩的抬步走向大殿門口。

與他心中預料的不同，偌大的殿中除了倒在殿中央不知死活的林尚書，便只有龍榻邊的百里與歸，以及龍榻上的百里瀾。

從他這個視線恰好可以看到，百里瀾口中止不住的血。

一時，他愣在了這裡。

並非是因為場面血腥，而是因為他沒有想到，百里與歸能做到這個地步。

……

百里與歸併沒有發覺不聲不響就站在了殿門口的百里奚，她一心都在百里瀾身上。

她紅了眼，卻壓制著自己的情緒，輕輕的扶起百里瀾，讓他半靠在玉枕上，又運氣讓百里瀾減輕痛苦。

「二妹……我……枕頭下……有…兩…兩份……傳位……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