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傾城婦人淚.扶桑花落

第二章 傾城婦人淚.扶桑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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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日後,在瑤都各家密報中尚在回都途中的百里與歸,在客棧換上宮裝后,騎馬直奔皇宮。

這一路舟車勞頓,百里與歸卻休息不得,她得趕在暗處那些人收到她回都的消息之前,面見陛下,搶佔先機。

雖說這場惡仗不至於這麼快開戰,但她總得好好謝謝這兩年來,他們對皇兄的照顧有加啊。

離開京昭這兩年,在瑤都盤踞諸多勢力早就按捺不住心思,都想分京昭權柄的一杯羹。

但既她回來了,不知收斂的,她自會收拾。

御花園中,百花凋零,唯臘梅含苞欲放,瀝瀝淅淅的雨打濕著片片芳菲。

「皇兄身子可還安康?」

百里與歸盤膝坐在榭亭中,雙手搭在膝上,一襲深藍宮裝雖雍貴優雅,但因肩上搭了件雪白狐裘,既不顯庸俗亦彰顯尊貴。輕闔美目,運功疏通經脈,內力在體內橫衝直撞,氣血翻湧,又被百里與歸壓下。

聲音清清冷冷,倒也算真情實意,只是連頃卻聽的心驚肉跳。

連頃驚駭於百里與歸的淡漠,只覺得自己精心思量好的說辭漏洞百出,「回稟殿下,廢太子一切安好。」

「那右相府的李公子可還安好?」

百里與歸一頭墨發用玉簪綰起,餘下一些披散在肩上,隨風而動,可堪堪入畫。衣袂用金蠶絲線綉著惠草,也隨風飄忽不定。

廢太子打傷重臣之子,此事在朝堂在民間都不算是秘聞。但具體什麼原因,知情者不過三四人。

但若百里與歸連這件事的起因都不知道的話,今日便沒有必要趕來興師問罪了。

連頃聞言身子一顫,身子匍匐在地,額頭抵上冰冷的地面,呈現出極其溫順的樣子。

廢太子是為了她才和出言不遜的李家公子打手,也是因為她被陛下禁足,不過,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擔心百里與歸知道這些。

她本就是一介奴隸,死不足惜,可偏偏這次搭上了廢太子,百里與歸若是知道她所隱瞞的,她不死也得掉層皮。

「奴愧對殿下所託,未能照顧好廢太子,請殿下責罰。」

連頃聲音更咽,每句話中或多或少夾雜了『廢太子』這三字。

百里與歸睜開眼,瞳色很深,墨黑的似能吞噬人的心魄。

看向連頃時,眼中更無波動。

「那連頃可想好了,來本宮這兒領什麼罰?」

對於這些小伎倆,百里與歸曾經幾乎日日都能看見宮妃用,不過也正因如此,她才喜歡窩在東宮。

也正因如此,她在有些事上,看得格外通透。

「皇兄這些年的處境你想必也清楚,若皇兄沒本宮照拂,恐怕墳頭草比你還高。」

百里與歸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頓了頓聲,那慘白的臉頰快速在眼前掠過,惹得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晃了晃腦袋,將過去拋開,才繼續說道。

「連頃,皇兄的難處,你應該體諒。且皇兄身子不好,若這種事情再有下次,你自行了斷便可,無需再來尋本宮。

還有,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說,本宮也有其他的法子去了解。」

隨手拈了一朵落在身上的扶桑花,目中凄然,此刻的扶桑城,怕也是花謝滿天,這是她所見不到的了,她今生可能再無機會去見那一場繁花落盡。

眉心紅硃砂隨浮華消逝,流光亦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總是這般。

連頃心裡揣著事情,自以為能瞞過百里與歸,未免太過天真了,她若真被連頃糊弄去了,這世上可還有她百里與歸的活路?

百里與歸瞳色很深,墨黑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美得不可方物,目光落在手中扶桑花上,再無旁物。

許久,百里與歸方才起身,拂了拂有些褶皺的藍衣,拿起靠在石桌旁的紅紙傘,提步繞過連頃走到亭子邊緣,柔夷探出亭檐,密密麻麻的雨隨著指尖傾瀉而下。

冬日的雨水有些沁涼,但好在夠百里與歸冷靜,平復心裡的殺機。

「記著,連頃二字是本宮予你的,而你的命,是皇兄當初求本宮留下的。

而本宮當初,是因為你懂分寸,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才准你留在這裡陪著皇兄,才准你站在皇兄身邊,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麼好事?」

渺渺無際的聲音,略帶沙啞,異常惑人。

到頭來,後悔的怕也只有連頃。

因為,她知道皇兄所愛之人並非連頃,因為她知道,就算是在以後,連頃也頂多成為皇兄命中的一個過路客。

因為她知道,若要百里奚為帝,娶熬雲夭是其中一個最為關鍵的步驟。

原本沉浸在百里與歸那抹轉瞬即逝的神傷的連頃,感覺到死亡的氣息極速朝她逼近,壓得她透不過氣,無力抵抗。

連頃驟然睜大眼睛,不自覺止了哭聲。

轉瞬,那氣息消失無蹤,連頃癱倒在地上,新鮮空氣猝然湧入,嗆著她劇咳不止,望著百里與歸頎長的背影,卻不敢有絲毫懈怠,逐漸放緩了呼吸,強行壓制住自己的不適。

連頃以為是責罰,未敢吱聲求饒。

而百里與歸收起剛剛不經意溢出的內力,苦笑一聲,或多或少有些譏誚。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果真如師父所說,因果輪迴,還得多多積善行德啊。

抬手撐起紅紙傘,走入雨中,一雙絹絲白履在石子路上,頃時,濺上了雨水,裙擺亦沾染了水漬,百里與歸見此,微微加快了步伐。

她還想去看看她親手種下的扶桑樹,而御書房裡還有帝王等著她去拜見。

她時隔兩年,回瑤都見的第一個人,不是皇帝,不是府中的若干門客,也並非朝中重臣,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若不是因為百里奚的緣故,她甚至不會多看這普通的婢子一眼。也是,這連頃命好,入了皇兄的眼。

……

待再也瞧不見百里與歸的身影,趴在的連頃撐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走進雨中,雨勢雖不大,但不過多時,連頃及腰墨發也皆被雨水打濕,黏在臉上,身上的衣衫也被打濕得透徹,有種說不出的狼狽。

此刻已是冬日,可這點冷,怎麼抵得上入骨的寒。

她心中何其苦澀,無人知曉,生而為奴,世世為奴。

她這輩子為奴,就只配仰望著屬於她的那方凈土。

她本就該望而卻步的,現在的痴心妄想,差點讓她命喪於這險象環生的皇宮。

她忘了一個做奴的本分,也忘了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百里奚的,無論百里奚的身份是太子還是廢太子。

她就算有心一搏,也抵不過世俗,抵不住世人的悠悠眾口。

奴,她為何要是奴啊?

為何要被困於深宮,不見天日的活著。

連頃心神恍惚,本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可到沭陽宮,她卻在皇宮中兜繞了許久,將她本不該生出的心思硬生生澆滅。

再回到沭陽宮時,連頃眼裡不復往日神采,眼中朦朦朧朧的水意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髮絲散亂,衣衫濕透黏在身上,曲線畢露。

守在宮門前的侍衛把她當成了宮裡發瘋的宮女,剛想驅趕,走到連頃面前,才認出連頃來。

侍衛雖不知是為何故,讓連頃出去一趟就變成這幅模樣,但還是本著良心,請她進宮避雨。

可連頃卻像是魔怔一般,任兩個侍衛怎麼勸說都沒有反應,侍衛不敢貿然叨擾正在『休養』的廢太子,又怕連頃淋雨發病無人照料廢太子,只好輪流替連頃撐傘。

好在沭陽宮因為住著這個皇帝不待見的廢太子,平日里無人經過,不然若是被人看到了,連頃又免不了一頓板子。

而百里奚在宮內許久不見連頃回來,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出來尋她,才見渾身濕透的連頃站在雨中,而一個侍衛在旁替她撐著傘。

遠遠看去,是佳人相伴,共賞煙雨。

明明是一番雨中好景,百里奚心裡悶悶的,連帶著面色有些森寒,揮了揮手,讓雲若把連頃帶回來。

百里奚行動不便,百里與歸兩年前離開京昭時,將身邊四衛之一的雲若留在了他身邊,一來照應,二來保護。

雲若平日隱在暗處,活的像個透明人,今日出來尋連頃,百里奚才想起來有這麼一號人,將她喚了出來。

雲若的膚色異於常人,看著很是蒼白了無生機,不只是她,四衛因常年身在暗處的緣故,都有著這病態的膚色。

雲若身著黑色勁裝,更顯得露在外面的小臉蒼白,見了百里奚的動作,微微頷首,孤傲冷漠,如高嶺之花不可觸摸。

雲若冷著臉撐起垂在手邊的油紙傘,緩緩入畫。

百里奚眼神微微一凌,竟覺得雲若的背影有些似曾相識,近乎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他怎麼又想那人了呢,那麼狠心的女人,雲若怎及她一分一毫?

連頃晃了晃眼,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女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美則美矣,卻毫無生氣。

廢太子殿下不會喜歡這種病秧子的,如此安慰自己,連頃心頭澀味才未擴散。

但她又何嘗不是自欺欺人,倘若日後百里奚登上皇位,三宮六院,尋常不過。

她一介奴隸,能左右什麼?不過是仗著這些同甘共苦的日子,多博得些百里奚的憐惜。

「屬下見過雲大人!」

連頃面上沒有反應,倒是給她撐傘的侍衛面露喜色,再顧不得連頃,丟了手中的傘,給雲若行禮。

侍衛是鐵騎軍中選來的,見過雲若一兩次,對於他們,面見四衛何嘗不是莫大的榮譽?

雲若對侍衛兩人微微頷首,輕而易舉的拎起發愣的連頃就走,似乎在拎一隻小雞,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只是雲若在感受到連頃身上那抹熟悉的氣息后,心中早就激起千丈浪,傘落而不自知。

主子……

------題外話------

註:百里與歸離開瑤都兩年

並不是真的兩年

她是在十五生辰那年辦的及笄禮

提前十多天跑路

這裡回來

是在十七歲生辰前一個月回來

所以細細算的話

不足兩年

但都差不了不少

所以我就直接寫的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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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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