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一救活了呢？

六哥要帶甘奇去的地方，其實就是他與幾個朋友開的那個小酒吧，也是他音樂夢想里最後的自留地，說白了，這個酒吧就是六哥與幾個老炮自嗨的地方。

六哥有輛車，老款的牧馬人，也就是一輛吉普車，開了好些年，排氣管的聲音也有點往拖拉機的聲音接近了。但是牧馬人也並非便宜車，這款車與這種搖滾老炮的身份也比較契合。

六哥一輛「拖拉機」拉着甘奇、董藝、蕭瀟三人直奔他的小酒吧。

酒吧在三里屯附近的一個小巷子裏，酒吧名字也帶着老炮的感覺，叫作「ROOOOOCK」。

六哥下車，把車門使勁一甩，車門發出嘭的一聲，然後才是六哥略顯豪爽的京城腔調：「哥幾個，走着！」

董藝在後面笑道：「六哥，你都能當我爸了，還哥幾個呢。」

六哥瞟了一眼董藝，不理會，又上前搭住了甘奇的肩膀，說道：「甘奇，走，今天指着你露臉啊。」

甘奇抬頭打量了一下這個酒吧，門牌上的燈箱還有幾個是不亮的，也就是ROOOOOCK裏面的那一串O，黑了好幾個，看起來有些搞笑。

甘奇笑問道：「六哥，這就是你以前吹的那個搖滾酒吧？」

六哥搭著甘奇往裏進，還問道：「怎麼樣？」

「我看快開不下去了吧？」甘奇笑道，搖滾的黃金年代早已經過了，沒有幾個人聽了。特別是年輕人，幾乎很難再找出幾個喜歡聽搖滾的人了。

六哥尷尬一笑：「開張的時候就不賺錢，這不，也開了好幾年了。」

董藝在後面又說一語：「六哥是有錢虧。」

「這話不對，六哥不是有錢虧，六哥是有情懷。」甘奇接了一句。

「還是甘奇懂我啊，咱們是一類人。」六哥用盡摟了摟甘奇的肩，面色有些惆悵，還帶有一點點感動。

推門而入，裏面並沒有什麼音樂，一共十幾個大小枱子，坐倒是坐滿了，眾人見得六哥進來了，竟然所有人都站起來了，都在跟六哥打招呼。

甘奇本來見所有枱子都坐滿了，還以為生意不錯，見得所有人都跟六哥打招呼，也就知道這些都是熟人，壓根就不是能賺錢的客人，說不定還有喝酒不給錢的。

六哥也笑着左右示意著，卻並不停步，而是直接把甘奇帶到了酒吧頭前的一個小枱子上，然後自己拿起台上的話筒，準備說話：「喂喂……嗯，今天好像是周五，難怪大家都來了，今天我帶了個小兄弟來，你們聽聽，絕對牛逼。」

下面也有人起鬨：「六哥，牛逼啥啊牛逼，你自己來幾首吧，我聽完了好回家睡覺。」

「六哥燥一個！」

「燥起來燥起來。」

六哥對着話筒又說：「別鬧，都別鬧，甘奇，你們搭的這個班子有沒有名字啊？」

甘奇答道：「蕭小姐的樂隊。」

「什麼？誰？」六哥可能沒有聽清楚，也有可能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甘奇把頭湊了過去，加大音量說道：「蕭小姐的樂隊，就叫這個名。」

「行吧！」六哥對這個樂隊名字也懶得發表意見，對着話筒吼道：「接下來，有請蕭小姐的樂隊上台演出，大家歡迎。」

掌聲稀稀拉拉，滿場幾十人，鼓掌的大概七八個，這算是賣六哥面子的。這些個老炮，都有個性。

小舞台上，傢伙事一應俱全，甘奇倒也正缺這麼個機會，看看那首《平凡之路》到底會給別人帶來什麼反應，所以也不矯情，上前把斜靠在一旁的結他背了起來。回頭喊道：「董藝，蕭瀟，上來吧，幹起來。」

「得嘞。」董藝一個北漂，也學了一口的京片子，幾步上前，拿着鼓棒就坐好了。

蕭瀟動作慢了許多，背好貝斯之後，還試了幾下音。

甘奇已經準備好了，看了一眼董藝，董藝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蕭瀟，蕭瀟也點頭示意。

甘奇對着話筒架上的麥說道：「這首歌叫作平凡之路。」

「趕緊的吧……」

「別墨跡了……」

對於台下觀眾的這種反應，甘奇也懶得生氣，小場子演出，本就是這種氛圍，能把這種小場子鎮住，還得靠實打實的實力。

甘奇的前奏已起，這個前奏一起，其實這首歌的感覺就出來了不少。

再看滿場，剛才還有些喧囂，立馬就停住了，一雙雙眼睛看向了台上。

前奏很短，甘奇已然開唱：「徘徊著的，在路上的……」

平凡之路，標準的四四拍，四四拍的歌曲，其實是很容易流行的，也就是說這個節奏比較好掌握，比較好唱，一三拍重，也比較符合中國人的習慣。

但是這首歌，真正的亮點在歌詞上，甘奇也盡量把每一句歌詞唱得清晰可辨，語氣之上帶着一些滄桑感。

當甘奇唱到「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的時候，甘奇注意了滿場眾人的眼睛，許多人的看向舞台的眼神已經不自覺發生了變化。

這個時候，甘奇已經越發自信了，嗓門都放開了不少，盡量把那種滄桑與吶喊表現出來。

接下來是間奏，有兩句歌詞一直重複。

此時的六哥，坐在不遠的一張枱子上，一邊隨着拍子點頭，一邊與身旁的人說道：「怎麼樣？」

六哥旁邊，是一個穿着小西裝、帶着黑色小禮帽中年人，面色有些消瘦蒼白，他回頭看了一眼六哥，把桌上的酒拿起來喝了一口，問道：「哪裏找來的？」

「你管我哪裏找來的，我就問怎麼樣？」六哥也有些傲嬌起來。

「不錯。」

「就不錯？沒有別的詞？」

「相當不錯。」

「嗯，你都覺得相當不錯了，那就沒話說了，有幾年沒有聽到這種打動人心的歌了，我準備讓他們來駐場，說不定咱這個破酒吧還真能起死回生了。再這麼虧下去，你有錢虧，我可沒錢虧了。」六哥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這個場子救不活了，能虧到哪天算哪天吧。」

「宋老三，你有錢，老子可沒那麼多錢，死馬當個活馬醫了，萬一要是救活了呢？」

「救活就救活了唄，有個喝酒的地方，還能見到這幫老傢伙，我也高興。」

「要不這樣，這酒吧如果真救活了，你幫個忙，把張振東請來聽聽，說不定這三個小年輕還能有點大前途。」六哥這是起了心思，張振東就是前衛天空的音樂總監，二三十年前，六哥與他也在一個圈子裏混，只是六哥沒有混出個名堂，張振東卻混成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唱片公司的音樂總監。

至於這個宋老三，名字叫做宋科文，如今做影視發行了，中間商賺差價的那種，就是在廣電跑門路過審的事情。大公司一般都有自己的發行渠道，用不上這種中間商，小影視公司許多時候會求着他。

顯然，宋老三與張振東比較熟。

宋科文也知道六哥的心思，答道：「能把咱們這個破酒吧救活，那是真有大能耐，把張振東找來，張振東還得謝謝你。」

六哥心情大好，此時台上的平凡之路已經唱完了，台下沒有掌聲，而是起了尖銳的哨聲。

「牛逼！」

「還真挺牛逼！」

「好歌，唱得也好。」

台下的反應，甘奇都看在眼裏，對着話筒說道：「謝謝大家。」

說完甘奇已經把結他取下來了。

忽然六哥大喊一聲：「甘奇，別下來，再來一曲。」

六哥一聲喊，台下立馬都是喊叫。

「再來一個！」

「接着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