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蕭沐的蠱
大祭司下完最後通令后，便獨自一人離開了，留下六大長老面面相覷。
六人沉默良久，自稱二長老的費傑勝開口打破了寧靜。
「各位，你們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費傑勝陰鷙的目光掃過其餘五人，有人低頭不語，也有人臉色凝重地交換眼神。
這時候他們都不清楚大祭司是不是真的離開了，萬一人家就在門外偷聽呢？
以大祭司的實力，他們就算聲音再低，都瞞不過大祭司的耳朵。
「你們一定要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之前，如果有人想起來什麼就和我坦白，不然明天你我幾人能活下來幾個可就不好說了！」
費傑勝說到最後已經是咬牙切齒，他雖然身在二長老的位置上，但長老之間互相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一死罷了。
至於連夜逃跑？費傑勝想過，但緊跟著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在一般高手的手下逃跑或許還有希望，但在半隻腳踏進五轉蠱師的大祭司面前，就算費傑勝長了三條腿也跑不了。
因為凡是入萬蠱窟者，必先服鑽心蠱入體，這是萬蠱窟防止門人背叛的手段之一。
只要費傑勝敢跑，只要他一晚上跑不出三十里，大祭司就可以通過蠱蟲指引，在一定範圍內引發自己體內沉眠的鑽心蠱，屆時蠱蟲噬心的滋味就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費傑勝說完后，也不管其他五人心裡怎麼想，便直接起身離開了。
而剛走出去，費傑勝就看到站在門后的大祭司，二人對視一眼，互相點頭示意后，又各自朝著一個方向離去。
……
另一邊，屠游騰一路上避過有人煙的道路，專挑離木家外家最近且人最少的小路飛奔，他的身法詭譎，整個人彷彿化作一道殘影，帶起的風壓倒了兩側的荒草。
他的神情凝重，眼神中帶著一絲慌亂，親眼見識到萬蠱窟恐怖手段的他越發的擔心起屠芊芊的安慰了。
哪怕有蕭沐他們在屠芊芊身邊，屠游騰也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畢竟純粹的武道和蠱術是兩碼事，或許萬蠱窟的人打不過蕭沐，但如果一心藏在暗處投蠱下毒，就是蕭沐也沒辦法進行妥善的防範。
「不行，我得冷靜下來，他們不一定是調虎離山！」屠游騰的速度逐漸放緩，他緊皺著眉頭思索起來，「蕭沐那傢伙通知我們不過一兩天時間，而我們來的時候也時刻隱匿著行蹤，萬蠱窟的人沒道理會這麼快知道我和芊芊來的消息。」
「他們如果要調虎離山，那也應該是調蕭沐，而不是我，少年半聖的名聲可比我大多了！」
屠游騰仔細分析著，蕭沐在十二寨學習過蠱術，雖然那傢伙說自己只學了如何培養鑽山貂這種追擊傳訊類型的蠱蟲，但以他對蕭沐的了解，那個行事露三分藏七分的傢伙的話是絕對不可信的，誰也不知道蕭沐究竟會多少蠱術。
如果只是對付萬蠱窟，那蕭沐沒道理把這麼一個立威的好機會讓給自己，他自己就可以去抓人，然後順藤摸瓜找上萬蠱窟，再憑藉實力和背景打壓甚至覆滅萬蠱窟揚名立萬了。
屠游騰越想越不對勁，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一件讓他難以啟齒的事。
當年蕭沐在十二寨修行一年，但卻在臨走的時候用蠱打敗了當時已經四轉蠱師的父親，雖然用了計謀，但蕭沐贏了也是事實。
那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屠游騰依舊記憶猶新。
因為他自己也被蕭沐設計，被蕭沐種了蠱，他和父親一直拉了半個月的肚子才解了蕭沐給他們種的蠱，只是解蠱的方式著實讓人羞恥。
當時他和父親兩個人拉的臉色都變黃了，尤其是父親，那位總領十二寨的首領在那半個月里足足瘦了十二斤啊！解蠱以後的模樣更是天見猶憐，差點成為十二寨歷史上第一個因為拉肚子去見老首領的蠱師。
那件事氣的老父親在解完蠱后直接破口大罵，足足罵了蕭沐三天三夜，直到昏了過去才罷休。
也就是因為那件事，讓屠游騰內心深處就對蕭沐有著畏懼感，每次蕭沐讓他做什麼，他一次都沒有拒絕過。
也幸好蕭沐每次找他都只是慰問屠家父母的身體情況和屠芊芊的蠱醫之路走的如何，沒有什麼難為他的事情。
屠游騰越想越遠，也越想越輕鬆，他感覺自己好像白擔心了，蕭沐九年前就能用蠱讓四轉蠱師拉半個月的肚子，如今他不可能沒有進步，怎麼會怕一個萬蠱窟呢？
想著，屠游騰的速度徹底慢了下來，一路哼著小曲兒，晃晃悠悠地朝木家外家走去。
……
木家外家，蕭沐神情悠然地給屠芊芊擦著汗，時不時還幫著蕭澄雪研磨藥材，準備膏藥。
木家外家作為醫道木家在俗世的門面，自然不缺各種藥材。
蕭澄雪請木子清拿了許多種年份好的中藥，除了一些交代給木子清拿去熬之外，她又挑了好幾樣放到惠夷槽讓蕭沐幫忙碾葯。
而她自己正在紗布上塗抹之前調製好的藥膏，準備等一下給木仁德老爺子敷上。
屠芊芊吹著塤，不斷地催動金蠶蠱驅趕著木仁德老爺子體內的嗜血蠱，現在擺在他兩邊手底下的水盆里已經有五條嗜血蠱在扭動掙扎了。
蕭沐這時剛放下碾盤，刮出碾槽里的葯沫，他轉頭看向木仁德，卻發現木仁德的臉色開始變紅，他急忙叫住了屠芊芊，「芊芊，快停下！」
屠芊芊小臉發白，原本粉嫩的嘴唇也變得微微發白，聽到蕭沐的制止聲趕忙放下塤，不解地看向蕭沐，「阿沐哥，怎麼了？」
蕭沐快步走到屠芊芊身邊，伸出手探向木仁德的脖頸，神情凝重。
「遭了，剩下兩隻嗜血蠱被金蠶蠱逼急，開始向老木的心臟鑽了。」
蕭沐的話讓屠芊芊一驚，她驚恐地看了看手中的塤，心有餘悸地說道：「阿沐哥，老爺爺不會因為我……」
蕭沐抬手打斷她接下來的話，盡量表現平靜地說道：「不關你的事，剩下的這兩隻多半是最早的兩隻，它們比那五隻更熟悉老木的身體，知道哪裡最重要，蠱醫最不敢觸動。」
蕭沐話是這麼說，但現在的情況卻並不樂觀，就算是他也感到棘手了。
嗜血蠱雖然會吞噬血液，但想要對武者造成損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一旦嗜血蠱冒死進入心臟，那恐怕不消片刻，木仁德就得爆血而亡。
屠芊芊此時臉色煞白，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到催動金蠶蠱上面，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木仁德的臉色發生了變化，她自認為自己是有責任的。
蕭澄雪也有些慌亂地來到蕭沐身邊，伸出手指在木仁德老爺子的脈搏上感受了一下，接著緊張道：「阿沐，快想想辦法，老爺子的脈搏開始變弱了！」
蕭沐凝神思索起來，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木仁德乾瘦的胸脯，他的目光彷彿透過皮肉看到了兩條纖細的黑色線條在向木仁德的心臟蠕動。
「芊芊，喚出金蠶蠱，剩下的交給我！」蕭沐此時也要認真起來了，他的話已經不容置疑。
屠芊芊雖然詫異她的阿沐哥竟然說要把剩下的交給他，但手上卻不慢，幾乎是蕭沐的話音剛落，她就已經開始吹塤準備喚出金蠶蠱了。
塤聲悠揚，一隻肥胖的金色蠶寶寶緩緩從木仁德的鼻腔鑽出，接著被蕭沐一把揪起遞給了屠芊芊。
接著蕭沐在蕭澄雪和屠芊芊驚訝的目光中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約有小拇指大小的小瓶子，又從瓶子底摳下一個類似於哨的小物件放到口中。
蕭沐沒理會二女的眼神，他打開小瓶子，從中倒出一條細如髮絲的紅色蠱蟲，他把蠱蟲放到木仁德的胸口，然後準備吹動口中的小物件，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額頭甚至有細汗冒出，一雙明亮的眸子炯炯有神，看著木仁德的胸口如臨大敵！
「噬殘蠱！口中笛！」
屠芊芊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蕭沐的動作。
蕭澄雪一頭霧水地看了一眼屠芊芊，接著便聽到婉轉悠長的笛聲響起，曲調怪異卻又悅耳，而那條紅色蠱蟲也隨之鑽進了木仁德老爺子的胸口。
這一幕不禁讓蕭澄雪和屠芊芊屏氣凝神，緊張地盯著木仁德老爺子，時刻關注著他的情況。
不消片刻，兩條體長近十五厘米的嗜血蠱從木仁德老爺子的左手手指鑽了出來。
蕭沐的神情在嗜血蠱出來后才稍稍有所放鬆，接著又聚精會神吹著口中笛，那條被屠芊芊稱作「噬殘蠱」的紅色蠱蟲隨著笛聲緩緩從木仁德老爺子的胸口又爬了出來。
蕭沐眼疾手快地把噬殘蠱捏起來放回小瓶子，然後才停下吹奏，留下餘音繞梁。
「呼……」蕭沐吐出口中笛，小心翼翼地又扣回瓶底，這才鬆了口氣，擦了擦腦門的細汗。
等他把小瓶子重新放回內兜的時候，才察覺到身後兩道審視的目光。
「阿沐哥，你之前說你最擅長培養鑽山貂那種蠱蟲吧？」屠芊芊幽怨地看著蕭沐，小嘴撅的老高。
蕭澄雪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她在這裡忙前忙后，又是行針，又是煉藥膏的，結果蕭沐放了一隻蠱蟲，吹了一段曲子就把最棘手的嗜血蠱趕出來了，這讓她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蕭沐朝著屠芊芊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說道：「我是說我鑽山貂培養的最好沒錯，但我有說過我只會培養鑽山貂嗎？」
屠芊芊聞言一怔，她想起來蕭沐確實沒說過他只會培養鑽山貂。
「那這噬殘蠱和口中笛是……」蕭澄雪眯著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屠芊芊突然提起精神，質問道：「對啊，你怎麼解釋這兩個？」
她認為有蕭澄雪一起質問蕭沐，心裡底氣十足！
可誰知蕭沐依舊是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學過蠱術，對吧？」
蕭澄雪和屠芊芊點了點頭，這點她們都知道。
「我說過我的蠱術很好，對吧？」
蕭澄雪和屠芊芊又點了點頭。
「那我會一個普普通通的口中笛和操縱一個普普通通的噬殘蠱有什麼奇怪的嗎？」
蕭澄雪聞言愣住了，屠芊芊在一旁先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搖了搖頭，反應過來后又把頭像小雞啄米似的點了起來。
「有！而且很奇怪！」屠芊芊反駁道，「口中笛可是我們十二寨蠱術中最機密的關鍵蠱器，而噬殘蠱更是百年才能培養出一隻來的最最最兇猛、最最最陰毒的毒蠱，馴化難度幾乎是不可能程度的，阿沐哥你說過最擅長的是培養鑽山貂，這明顯是前後矛盾！」
屠芊芊有一點語無倫次了，但蕭沐明白她的意思。
口中笛的確是十二寨的不傳之秘，是只有十二寨領袖才能繼承的有著巨大吹奏難度的蠱器，除了領袖自幼學習的吹奏方法，還要配合特殊的經脈運轉真氣才能吹響口中笛，但想要吹出能夠操縱蠱蟲的曲子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就像十二寨的上一代和這一代的領袖，也就是屠游騰和屠芊芊的祖父屠夫之和父親屠洪岳都沒有掌握口中笛。
而噬殘蠱就像屠芊芊說的那樣，需要百年時間讓那條紅色蠱蟲與各種毒蠱互相拼殺，然後活下來后才能成為噬殘蠱，培養難度可想而知。
至於時間問題，那是因為那條紅色蠱蟲平日完全處於沉眠狀態，只有口中笛的聲音才能將它喚醒，所以它才能長時間存活。而它也是世上唯一一個可以存活百年的蠱蟲，成為嗜血蠱后還可以再活五十年，是世上獨一份的特殊毒蠱。
但想要馴服這樣的蠱蟲，沒有強大的真氣作為支撐吹奏以口中笛為媒介的專屬曲子，是不可能操縱得了的。
總而言之，無論是口中笛還是噬殘蠱，能夠學會並得到一種便是萬中無一的蠱術奇才，而兩種一起獲得更是百年來聞所未聞！
這才是屠芊芊震驚和一直追問蕭沐的原因。